玉妆坊一如既往地门庭若市, 热闹无比。一辆石青帷饰的双驾马车刚在门口停下, 下人忙下车将踩凳放好。
掀开帘子先出来的, 是一名二十左右的青年男子, 银冠扣住满头乌发,肩宽腰窄,精神朝气。身着一件藏青色的广袖长袍, 腰束了条月白色缀玉腰带,腰带上别了个玉佩。
男子矫健地跳下车,回头朗笑,伸手小心地将车上人扶下来。那被扶的女子,纤手搭在男子的腕上, 只见身姿婀娜曼妙, 顾盼间眉眼生花。
玉妆坊对面的茶楼上,一个官宦人家的子弟瞧见,忙问友人, “你快瞧瞧,那是不是你们家三郎?”
裴谨川随意看了眼, 笑笑:“是翟栩没错,旁边那位是他夫人。”
她今日一身雪青色织锦团花长裙,罩了件月白披风,发间一支玉蝶垂珠步摇, 随着挪步微微摆动。
美如谪仙。
裴谨川心里不禁发热, 心想自己也算是看着她, 从彼时的拘束不自在, 到如今举手投足间大方妩媚。
对面的人惊讶道:“他竟能陪夫人出门,这是果然好了?”
“他那怪病不治而愈,早就好了,一直在府中休养。”裴谨川不以为意地笑:“甄兄你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翟栩又不是没出过门,早几个月就陪夫人回过一趟娘家。前些日子二皇子府上的洗三宴,这位主也去了,风华不减啊。”
被唤甄兄的男子哈哈一笑,“我连今日与你喝茶的功夫都是挤出来的,哪有余力关注你们家三郎。”
笑完他恍然大悟,明明已在雅阁中,仍降低音量:“翟栩出的面?”
“否则,二皇子怎会做这个人情?”
“他不会开始为二皇子做事了吧,若是如此,那这党争也争不了几时。”甄大人凑上前去:“实不相瞒,上回抓起来的人里,一大半都是三皇子的人。你这好哥哥若再帮着二皇子,二皇子岂不更如虎添翼。”
“他跟四老爷关系并不好,怎会为他尽心。”
“非也,这是为了你们侯府。”
裴谨川想了想,还是摇头,“长信侯府自来不涉党争,翟栩是个让人看不透的,不一定会搅和进去。这种事情,咱们猜也无用。”
甄兄见他不想多聊,转口闲谈:“瞧着翟栩挺宠夫人。”
“疼着呢。在家里更是处处护着,硬是没叫他媳妇吃过苦头。”
“护是应该的,旁的咱不说,就说这冲喜一事,果然有用处。人家姑娘嫁进宴京时,不少人为她惋惜,现在翟栩好了,自然不能亏待她。”
裴谨川心里不屑,只他清楚,翟栩早就对人家有意,冲喜一事不过是他设的套。借着自己病的重,使了个手段,将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结了。
那甄兄滔滔不绝:“当然,主要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听我母亲说,她在镇国公寿宴上远远见过你三嫂一眼,是难得的美人儿,往那一站,多少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都不如。”
此时窗外早不见了人影,裴谨川勾起嘴角,端茶道:“是很美。”
对面的人却叹息:“美是美,可正妻要容貌做什么,出身委实太低。当初是为冲喜,如今翟栩好了,这门亲事可谓拖累了他。府上,不曾后悔过?”
“我不晓得。”
*
旁人怎么议论,当事人都不知情,两人正说说笑笑,在玉器铺里挑选。翟栩眼光好,看中时新的款式,给姜沁言挑了一对玉镯子,又给自己选了个同色的玉扳指。
随后各间铺子各逛一遍,胭脂水粉、布匹绸缎、金银首饰……但凡姜沁言看上眼的,哪怕没打算买,翟栩也定下,让人回头送至长信侯府。
“你买这些,我用不完的。”
翟栩眼都不抬:“放在你库房里,一辈子长着呢,有的你慢慢用,慌什么。”
玉妆坊里不缺有钱的贵人,一掷千金不稀奇,稀奇的是,头一回看见妇人不想买,男人却替她一件件尽心挑选。
一时间在场的人不免格外关注,有眼尖的早认出翟栩,也猜出旁边那位是他夫人。
心想这女子好福气,当初她们还背后笑话过,说她家贪图富贵,后半辈子有的苦受。翟家那几房,一大家子在一起,只要翟栩一死,岂会让她过得舒坦。
谁知道,这翟栩竟然好了,看这架势还宠夫人宠的不像话。
她们不禁心里泛酸,心道这女子的命真好,白白捡去了这大便宜。要知道,当年的翟栩,那是宴京城多少人家的如意夫婿。
怎么就让这么一个出身低的女子迷住了?
姜沁言并不知旁人怎么想,只觉得翟栩奢侈,却也知自己拧不过他,便默然在旁不做阻挠。
她想起一件事,跟翟栩说:“记得头一回跟大嫂来,遇见位郡主,可真是端庄高贵,让人见之不忘。”
翟栩眉目一扬,“临阳?”
姜沁言惊讶问:“你怎么知道,宴京城郡主很少吗?”
“郡主多的是,让人见之不忘,尤其让你见之不忘,我想没几位。”翟栩得意地判断,“临阳郡主极少出门,你能碰见一回,也算不易。”
姜沁言表达不解,“那日我还没说话,她就认出我了。”
翟栩冷静分析:“你跟着大嫂,又是她未曾见过的面孔,她许猜到了。”
他心里明镜似的,一定是阎何那个大嘴巴,将自己的事都说给临阳听了。必是提前细细描述过,以至于人家第一面就能对上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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