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的小姐一身姜黄色衣裙，眉目柔婉端庄, 亭亭玉立。
她听出纪纤话中的称呼, 面色不由得微微一变, “本宫？”在这宫里能自称本宫的人还有谁？自然是那位唯一的皇后娘娘了。
“臣女程芜离参见皇后娘娘。”
当下不再多迟疑，跪下来便行了礼，主仆二人跪在地上，虽说冬节已经过去, 但料峭春寒却依旧冻, 膝盖跪在地上，寒气直棱棱地从地面上冲上来。
程芜离不由地打了一个寒蝉, 世家贵女, 闺阁娇花，哪个时候跪过这样长的时间。
见纪纤迟迟还没有叫她们起来的意思，她咬了咬唇。
“程小姐，方才和婢女说些什么人人皆知的故事呢？不妨说出来本宫也听听？”
程芜离面色一滞, 袖中的手不由得攥起，当下一巴掌甩了过去。啪的一声, 在料峭春寒的天里声音格外清脆。
“皇后娘娘, 臣女婢女无状，不知道从哪听到的这些腌臜话语，捕风捉影, 空穴来风, 冒犯了娘娘, 还请娘娘恕罪。”
程芜离身子伏在地底, 重重磕了一个头。
纪纤眼神微动，不愧是国公府的小姐，反应如此敏锐，若是她没有动手打自己的婢女，自己也能借着此事将二人惩治一番。
“明芽，你说说这个不懂事的丫鬟该治什么罪？”纪纤没有理会程芜离的话，语调淡淡地问明芽道。
明芽从纪纤身后走出来，“捕风捉影，妄议皇后，按律当剜舌处置。至于程小姐，管教下人不力，该由皇后娘娘定夺其罪责。”
明芽的声音一落下，那婢女面上顿时慌了，急忙磕头道：“皇后娘娘恕罪，皇后娘娘恕罪，奴婢一时失言，冲撞了皇后娘娘，罪该万死，但我家小姐是无辜的，还请皇后娘娘宽宥。”
明芽冷笑一声，“你是国公府的下人，也是你家小姐的下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哪来的无辜之说。”
程芜离身子一颤，这是打算将她一起处置了？
半响，她不动声色地看了那婢女一眼，眸中森寒至极，婢女跟了程芜离许久，自然是知道她的意思，面色瞬间苍白如纸。
初春，那婢女只觉得寒气森森，如坠三九。她咬咬牙，一头撞向一旁的假山石上。
众人哗然，面色都有些发白，纪纤更是皱起眉头。这个婢女显然是跟了程芜离许久的人，不然不会在她跟前说出如此不设防的话，既然那婢女能说出这样的话，证明程芜离心底未尝没有这样的想法。
侍从前去查探的时候，程芜离的婢女已经没了气息，程芜离身子依旧伏在地底，姿态纤弱地像一株不畏寒风的花。
现如今婢女已经以死谢罪，纪纤若是再计较，可就是显得刻薄了。这个程芜离……不简单。
于是她淡淡一笑，“这天寒地冻的，难为程小姐跪这么久了，起身吧。本宫还有些事情，程小姐暂且自行去忙吧。”
“过几日宫里置办上元节，想必本宫与陛下，还是能再见到程小姐的。”
纪纤话里带着笑意，陛下二字咬重了一分。
上元节隆重程度相当于后世的春节，又是顾隋时平定叛贼回銮的第一个大节，这场上元节自然是要置办地盛大至极。
她有孕的消息一传出来，那些朝臣怕是又不安分了。
这不，太后都叫了程芜离到宫里说话。
程芜离被侍从扶着起身，面色苍白，娇弱楚楚，“是。臣女恭送娘娘。”
去往藏书阁的路上，身后的明芽一直神色有异，纪纤瞥了她一眼，“怎地不告诉我？”
那婢女既然能说出那些话，还是在宫里，想必外头早已传的沸沸扬扬，有鼻子有眼了。纪纤不由觉得好笑，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这样诛心的话，既蠢又坏。
古代对女子最重视的便是名节脸面之类的事情，传出流言蜚语，这不仅是给她脸上抹黑，还是对当今陛下极大的羞辱。
明芽面色滞了一会，发觉皇后娘娘面上并无太大的表情，清淡如水，便定了定心神回道：“陛下说，娘娘在宫中养胎，需安神静气，外头腌臜的话，能不听便不听。”
娘娘似乎对她私底下听从陛下的话并不动怒，只是淡笑了一声。说了一句“他沉得住气。”便不再多话，去到藏书阁选话本子去了。
明芽偷着眼瞧她，心中上下不定地揣测着纪纤的心思，方才皇后娘娘面上的表情竟然淡得出奇，听到了这样的话也无甚反应。
像什么呢？明芽蹙眉想了想，高高在上的姿态，像极了坐在宝座之上的神女，俯瞰着这场笑闹，无情无欲，清冷地不似凡尘中人。
和陛下的清冷又不尽相同，陛下的清冷，是高傲的，闷的。
而娘娘，当真是，万事不关己，清淡如水，立于红尘之外。
此时的纪纤面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情，面色算不上浅淡，也算不上欣喜，手中拿着几本话本，“回去吧。”
明芽从自己不知道飞到哪去的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应了一声接过话本。
手中都是什么的《天地阴阳大乐赋》《媚狐传》《鸾帐记事》等等等等这样的话本子……
明芽沉默了好一会，怪不得娘娘嫌她找的话本子俗套呢……
回去路上之时，明芽低着头跟在皇后娘娘的身后，听到了一道低沉的男声，“纤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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