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国公, 竟能让府上的女儿为这上元佳节助兴，倒是有心了。”顾隋时停下手中的动作, 将酒杯轻轻置在案桌上，砰的一声。
此话一出，大殿之内瞬间静了下来, 这话说的可就有些重了。助兴？可不就是在说那成国公像
成国公此时得陛下重用，还是风头正盛的时候，府上的女儿还与陛下有如此渊源。原以为此事恐怕成了，就看那位宠冠后宫的皇后如何态度了。
可未曾想, 竟然是陛下开口拒绝，还是以如此直白的方式拒绝的。
“这身红衣太过刺眼, 往后莫要再穿了。”
顾隋时眉目淡淡, 扔下一句话后站起身, 从大殿内走了出去，衣袍带着凛冽的风。“朕乏了，众卿自行其乐吧。”
程芜离面色惨白如纸，长长地跪在地上磕头, 身子都在打着颤, “是, 臣女谨遵陛下旨意。”
殿上没了皇帝, 反倒多出几分松快。程芜离一时间还跪在大殿中央没有起身, 宴席中不断有人投来目光, 期间还夹杂着女子的笑声。
陛下俊美如神祗, 又是天底下身份最尊贵的人, 哪个女子不想进宫？
她们得不到，这位费尽心思削尖了脑袋想要进宫的成国公府小姐，也不也得不到么？
众人这般想着，目光不由得放到了上首的皇后娘娘身上。一身红衣华美艳丽，娇媚无双，宛若桃枝含香，海棠凝露。
怪不得陛下说成国公府小姐的红衣刺眼呢……光凭着那份容色，这位程小姐就输了。
正被众女子心底明里暗里或夸赞或嫉妒的纪纤宛如浑然不知，又盯上了顾隋时那边的一道菜。
高瑛能做到大内总管的位置自然是有几分能力的，程芜离从殿上退下去之后，丝竹又响了起来，歌舞不绝。殿内又恢复了方才的一派和美融融。
他低着头走近纪纤，轻声道：“娘娘，陛下在望雀楼，您不去看看？”
纪纤头也没转，盯着那道十分令人垂涎菜道：“那，那等会吧。”
明明已经嫁作人妇，怎地还有这样不谙世事一般的性子，也都是陛下宠出来的。高瑛叹了口气。
最终纪纤还是去了望雀楼，带着殿里宴席上一干人的各种目光，红衣翩然似火。
望雀楼是皇宫地势最高的一座阁楼，站到最高处，一眼望去，便能将整个京城尽数收入眼底。
春风还带着些冬日的余劲，吹得飒飒，纪纤抬眼望去，依稀能瞧见阁楼上清俊的身影。
她走近，唤了一声，“陛下。”
顾隋时转过头，向她招了招手，“你来。”
纪纤走到他身旁，因为上元节的缘故，皇宫各处都挂上了灯，星星点点绵延不绝，璀璨如繁星。雕栏玉砌，飞阁流丹，这是天底下最富贵的地方，这是他的皇宫。
“好看吗？”耳边传来顾隋时的声音，他淡淡出声问道。
“好看的。”纪纤愣了愣后如实回答。
“但你从未想着停下来过。”他回身，望着远处城内热闹的百姓。
上元佳节，皇帝与民同庆，百姓着了明亮的衣裳，纷纷携友同游，花灯之下映着男男女女百姓的脸。
“朕是大周的皇帝，是这京城万万人都在仰望着的存在。”他似乎叹了一口气，极轻极轻的，风将他的衣袍掠起。“所以朕总是觉得，很多事情总得握在手中才会安心。包括对你，对凌雀，对陆云瑾。”
纪纤突然想起那个莫名其妙的系统任务，“包括对情爱二字吗？”
“是。”
“可是情爱是世间上最难掌握的东西。”
又有风袭来，顾隋时低下头，伸出手掌对着似海灯火虚握了握，细碎的星星点点从指缝中泄出来。
握不住的。
纪纤声音轻柔如风，却将他的心又割开一道小小的伤口，不很痛，却露着风，绵延地绵延地，不绝地阵痛。
“朕能握住这天下，为什么，握不住这情爱呢？”
恐慌像扎至根底的青藤，四处蔓延。他莫名地生出一点急切，想要将这份泄露在指缝的光握在手心。
可是无论凭他再如何握，都没能握住。
“纤纤。你帮帮朕。”
他与她凑得极近，几乎要贴上纪纤的身子，在察觉她轻皱起的眉头之后又慢慢退开。
半响，他向她伸出手。
望雀楼内的灯火清辉如月，将顾隋时一向冷硬的脸都柔化了几分，暖黄的光落在他掌心斑驳命纹上，那是极为坎坷的命格。
他是帝王啊，冷血无情，手握天下权势，将身上仅剩的半点柔情都赋予了她身上。
纪纤颤了颤长长的睫毛，转过头，“夜深了。我该回风栖宫了。”
顾隋时沙哑着声音，“好。”
纪纤走在前头，顾隋时便跟在后头，灯影沉浮，他高大的影子将她拢在周围，一丝不露。
不知道为什么，纪纤陡然生出了几分气恼，她停下脚步，语气淡得发冷，“陛下，此路我自己可以走。”
顾隋时低沉着声音，“你回了风栖宫之后就极少会出来了，就让朕再多看看你吧。”
她不是不出来，只是不愿见他罢了。
“陛下之前安插在我宫里的眼线事无巨细地将我的事情禀报过去，这还不够吗？”纪纤扔下这句话之后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
顾隋时愣了一会，又跟了上去。说来好笑，堂堂大周的皇帝竟然成了只跟屁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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