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上方的蜘蛛耀武扬威地在房梁之间结丝成网，迅猛而又嚣张的霸占了一个风水宝地。
这的确是一个非常好的地理方位。
姜宝云有理由相信，若是对方不小心摔落下来，她张张嘴，就能让这具身体尝一尝肉的滋味。
烧心灼痛的胃，让她的对事物的接受度前所未有的降低。
蚊子再小也是肉，何况蜘蛛不是嘛？
门外头的声音忽高忽低的，嗓门大的让房子的隔音效果几乎为零。
事实上，外面的人也是指望着门里躺着的人能听见，好脸红羞涩主动离开，别丢下一个难题，让人着急。
姜宝云摸了摸饿过头的胃，久远的记忆已经让她记不清自己饿了几天。
十天？半个月？
可能更久。
往后数年、十数年忍耐力虽然提高，但身体也结结实实地坏了，得了胃癌，追溯源头，是不是也可以归到这个时候。
屋外的争执一直没有停下来。
李队长的烟杆敲了敲桌子，包括一直低头不吭声的李隆景也抬起头，只是小脸倔强，一如他的兄弟、侄子、弟媳妇和侄媳妇……
“你真想把人留下？”
李隆景往门里面看了一眼，那是他原先的屋子，没多想，依然点了点头。
“这钱……”
“他大伯……”嘴边长颗大黑痣的老妇人才开口就被李队长狠狠地瞪了一眼，讪讪地低下头，又不满地拧了下旁边的儿子。
李二狗往旁边躲了躲，朝李队长赔笑道：“大山叔，不对，是李队长。”
李队长鼻子里发出一声哼响，颇有些头痛地看着这个同是李姓的族人。
“您看……这事是不是就这么办了？”李二狗谄笑着说完，从进到到现在，他已经打量房子不下十数次了。
李队长越是头疼李隆景的倔强，李二狗就越是高兴。
整个李家村，不对，是杏花村唯一的砖瓦房那就是村委会，前些年一连半个月的暴雨，水一淹，仓库里的粮食都潮了，村子里遭灾，等缓过劲，在年初的时候，就盖了红砖房子。
那地方所有人都眼红，可要说去住，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可李隆景这房子就不同了。
村子里好些年前也是有一两间青砖瓦房的，闹了闹，就全部拆了，每个人分了一些，要说那点数量做什么都不够用，勉强能沏个灶。
好些人基本上就堆在家里没用，正好李隆景的父亲从部队里休假回来，看见了就拿钱和部分人交换了一过来。
这才有了李家这三间青砖做基，往上沏了土胚砖的房子。
当初建成，也不知道多少人眼红和后悔，但分到的青砖要么早就用作他处，要么就被人要走了。
“队长，您看这时间不早了，还得回去吃饭呢。两家交换房子，我再给隆景侄子10块钱。”李二狗作势要掏口袋。
李队长哼道：“10元钱很多吗？”
李二狗嘿嘿笑了笑，心道10元钱不多，但好歹你能掏出来啊。
李队长什么人，只看这个族弟眼珠子一转，就猜出他想什么。10元钱的确不多，换以前他也能掏出来。可之前侄孙家里连着两场丧事已经拿了不少钱，家里的大儿媳那边又回来一趟，老妻就把家中的钱藏了起来。
他这个当队长，当大爷爷的，如今翻遍全身的口袋，也摸不出5毛钱。
大黑痣似乎看出李队长的为难了，嘴角瞥了瞥，干脆地说道：“队长，您看要不考虑考虑，实在不行，我们就先回去。要不是为了帮一帮侄孙，就这10块钱我们也心疼呢。”
话音刚落，就见李隆景猛地抬头，面上满是焦急，嘴唇蠕动刚要说什么，门里面传来砰的一声响动，像似什么东西摔落了下来。
房门被撞开，冲进来几个人。
“傻妞，你没事吧。”伴随着紧张的声音，一道身影已经窜到跟前。
听着这个土味十足几乎隔了半个世纪的名字，姜宝云嘴角抽了抽，目光落在面前这个满脸焦急的男孩面前，冷硬冰霜的心蓦地一软。
“龙井哥，我……我没事。”娇娇柔柔的属于小女孩特有的稚嫩嗓音让姜宝云身体抖了抖，李隆景以为她疼痛或是害怕，双手伸到腋下想把人半拉半抱地送回床上，奈何还是有些勉强。
“我来吧。”李队长叹了一口气，他虽年纪大了，好歹也是成年男子，又常年在地里干农活，力气自然不是李隆景这样七岁的小男孩能比的，轻轻松松就能把人抱回炕上。
入手的重量轻飘飘的，就是二儿子家里那个最不受宠的孙女也比她好上太多，李队长又看了一眼同样面黄肌瘦的李隆景，心里才升起的那丝不忍又消失无踪。
“隆景，你好好想一想。这房子要是没了，就再也拿不回来了。”李队长把人放到炕上，对李隆景这么说了一句，就要离开，生怕再留下来就被侄孙拉着把房子换了。
李隆景一愣刚要留住人，就发觉手心一痒，低头看了看，对上比山葡萄还要圆溜的眼珠子，那要出口的话仿佛顿时给忘记了。
看着这样的李隆景，姜宝云发自内心愉悦地笑了。
“唉，这，这……”李二狗见状就有些着急了，正要说什么就被大黑痣一把拉走。反正最着急的不能是他们，两个小家伙感情越好这事越能成。
他们一着急，想要便宜拿房子可就不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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