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一听萧青山又提起分家的事，赶紧从屋里出来和稀泥, “老三怎么一回来就胡说八道？快去洗澡进屋歇着去。”
其余人大气不敢喘, 萧大山夫妻对视一眼, 有些茫然。
萧文山走过来，拍拍萧青山的肩膀，指着张红芳, “老三，今天这事是你嫂子做得不对, 我已经骂过她, 你别往心里去, 一家人住一起才热闹。”
萧青山站起来，环视一圈，最后才看着父母道：“爹, 娘，早在大哥二哥成家后就该分家，我比他们小很多, 又晚成家, 才拖到现在。”
村里的不成文规矩，兄弟姐妹全部成家后, 分家单过，老人可以选一个儿子过，或者单过。
老爷子喜欢发号施令, 更喜欢天伦之乐, 不允许任何人挑战他的权威, “好好的分什么家？你当我这个老头子死了吗？”
“爹，您还记得当年您要求分家时和大伯说过的话吗？”
萧青山的气势不会比老爷子小，全身气场释放的时候，高团长说过，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然而，他不想把这种威压放到家人身上。
想起已故的大伯萧卫党，萧青山身上的涙气不免加重。
萧卫党患有小儿麻痹症，半条腿不灵活，当年的萧家全靠萧卫国一个人撑着。
萧卫党年近四十才好不容易娶了个同样腿脚不利索的妻子。
萧卫国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甩开这个包袱，强烈要求分家，把当时的老爷子气得够呛。
才五六岁的萧青山记得他这么说的：“大哥，赡养爹娘天经地义，但是没有养兄弟姐妹一辈子的道理，你们家有困难，我不会不管，但是没有理由一直住在一起。”
萧卫党是个老实人，娘又死得早，一直很自卑，觉得自己拖累弟弟，拖累家人，不顾老爷子反对，毅然同意分家。
萧卫国原以为他爹会跟自己过，却不料他一气之下选择跟萧卫党过。
分家后，老爷子脾气倔，坚决不要萧卫国的一分一毫，自己承担起养残疾儿子的责任，每天起早贪黑下地干活，最后郁郁而终。
萧卫国因为这件事被人戳了很久脊梁骨，他不后悔分家，不认为自己做错，他是愿意补贴大哥的，只是他们不要。
他因为这件事背上不孝的罪名，差一点被撸了职务，让人指指点点，成为他干部生涯的污点。
也因此，等到他成了老爷子，他恨不得和儿子住一辈子，永远不要提分家。
也听不得分家这两个字。
萧卫党去世后，“大伯”这个称呼更成为他的逆鳞，已经很久没有在萧家出现过。
“老三，你好端端的，提什么大伯？”
这话看似在劝，实则火上浇油。
萧青山偏头看向他，“二哥，我转业之后津贴并没有多少，估计是不能再帮衬家里太多。”
萧文山被戳中心事，脸上青一块红一块，“老三你说的什么话，什么帮补不帮补，这孝敬爹娘不是应该的吗？”
萧青山冷淡一笑，笑容不无讽刺。
“他三叔，那你转业后麦乳精罐头奶糖这些还有吗？”钱是到不了张红芳手里，她更关心这个。
萧青山脸上的笑意更凉。
萧文山大喝一声：“你给我闭嘴！”这个拖后腿的蠢婆娘！
看着这一屋子后辈，老爷子觉得自己瞬间老了不少。
老大老实不中用，只会埋头苦干，生的两个孩子也是这样；老二倒是有几分他的聪明劲，生的孩子也聪明；这老三不知道像谁，看似对什么都不在乎，一旦倔起来像头牛，狠起来像头狼……
这个儿子好像对弱小有天生的保护欲，他还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护着他大伯，连娶个媳妇都要娶全队最穷地位最低最不起眼的那个，害他被公社的同僚取笑他们家扶贫……
这个话不多的儿子提出来的任何事，基本就是定局，没有商量的余地。
儿子大了，他降不住，脱离了掌控，硬是把他们搅和在一起又有什么意义？
“既然你那么想分家，那就单独分出去，我当没有你这个儿子，老大老二继续和我们一起住！”
老爷子知道怎么拿捏七寸才能让儿子知道痛。
老太太急得不行，“你糊涂啊老爷子，怎么能同意呢？”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家里开销的大头全都来源于老三的津贴，这一分出去，家里的生活水平得下降多少才能维持啊？
老爷子重重一哼，“问问你生的好儿子，你没看到他嫌弃跟我一起过吗？硬绑在一起又有什么意思？”
“老三，你也糊涂了啊，家里就这么个院子，分家了你住哪里去啊？”
老太太忽然想到什么，一拍大腿，“是不是夏惊蛰那个丫头撺掇你的？我就说明明好好的，怎么吃个饭回来胳膊就往外拐了呢？就知道那个死丫头不是个好东西！”
“娘，是我想分家，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萧青山看一眼萧大山，那意思很明显，大哥，你还要被二哥一家压着过吗？
这个直白的眼神连萧家好和萧灵都看明白了，一个扯他爹的衣服，一个扯她娘的衣服。
老太太越想越气，“你不用帮她说好话，一定是她撺掇你，当初就不该让这个丧门星进门。”
“娘。”萧青山淡淡地说：“这些年我补贴家里的还不够吗？”
萧青山很想亲口问一句，难道我和大哥不是你亲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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