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莺点点头,眼泪鼻涕流了满脸,委屈道,“嗯。”
于是每一次姜平来宋府,宋莺就会跟一个狗腿子一样跑过去,“师父师父,莺儿想吃糖糖~”
这让楚云兮看在眼里,便有了别的想法,“子思,”她叫姜平,“你这样子宠她,若将来成个娇弱不经事的模样,该怎么好?”
姜平看着楚云兮,摸摸宋莺的脑袋,心里有了计较,将她放下来,“莺儿乖,去边上玩会。”
之后,宋莺再要跟姜平要糖吃,他便只会没心没肺地跟她说一句,“去看书。”
再之后,就是一句,“滚去看书。”
带她去义庄的时候,也只会简单地道,“走吧。”
虽然姜平在后来的十年里一直都是如此,但是她明白,姜平是在对自己好,他向来以一个父亲的样子在保护她。只是如今,她再怎么叫,那个阴郁,沉闷,暴躁却又温暖的师父再也醒不来了。
宋莺将自己关在院子里许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没有了声音。
就在赵琮要使唤人去撞门的时候,屋门被打开了。宋莺换了一身白衣裳,烧了纸钱香烛,设了祭品,抬头看着还站在外头的一行人,示意他们进来。
赵琮怕宋莺不小心说漏什么,便屏退了诸衙役。他进去,却也怕对方介意方才自己冷淡的言语,有些尴尬的站得比较远。
宋莺看着躺在长板上安安静静的姜平,眼睛红肿得像只兔子,“师父,你度了这么多人,如今我来度你。你莫要害怕,路上只管好好走。你的仇,我一定替你报。”
宋莺从怀中拿出那小包袱,将一切工作准备就绪之后,就开始查看尸体。
姜平的身上有很多旧伤,有鞭痕,有刀剑伤,最夸张的那处剑伤从他的右肩到左腰,横穿了他整个后背。
“这些伤?”不像是官府用刑弄出来的痕迹,赵琮试探性地搭着话。
“师父他年轻的时候好打抱不平,有一次碰到一个军统欺负乞丐,便上去跟人打,结果被一群人追着砍了。”宋莺鼻音浓重。眼神落到姜平的腹部,眼泪又止不住的流出来,这冷冰冰的铁刺进身体里,得是有多疼,“尸体仍有余温,下肢皮肤部分呈现暗红,死亡时间应不出五个时辰。剑伤在腹部,伤口细长,长曰一寸。尸身背后对应处亦出现细长剑伤,长约半寸。双手呈握状,手臂弯曲,臀部有杖痕,没有伤及筋骨。”
宋莺说道后面的时候声音越来越小,拳头越握越紧。
这个状态,就是自杀。
双手握剑,所以双手呈握状,手臂弯曲。自己刺向自己,虽然用足了力气,可是因为剧烈的疼痛,所以在剑尖才冒出身体的时候停下来。而且,最重要的,是师父的表情,他的嘴角噙着一丝的笑,这个笑她见过很多次,在师父处理完一具尸体,知道了对方的死因的时候,他便会这样笑。
这个笑,是非常如意的。
再有,姜平不是寻常的仵作,他的拳脚功夫相当好,且三十六岁的姜平就算是挨了板子,别人要是想杀他,不可能这么轻松。
“宋姑娘,可有什么头绪?”赵琮问她。
“带我去牢房看看。”
赵琮皱了皱眉头,“那你怕是要失望了。”
“为什么?”
“姜仵作身前呆的牢房恰好是一间新的牢房,里头除了这个,其余什么都没有。”
赵琮从怀里拿出一卷册子,宋莺认得那卷破得不能再破的册子。姜平有记录验尸心得的习惯,他常常对宋莺说,“莺儿啊,等师父把这本书写完,就把这册子传给你,你好好看,里面有的是让你学的东西。等有一天时机到了,说不定我也能像宋慈大人那样,把这玩意变成一本了不得的书呢。”
她接过那卷册子,摩挲了半晌,“多谢。”
宋莺去了牢房,可是如赵琮所言,里面什么都没有。
她处理好了姜平的后事,然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好多天。直到一阵敲锣声在门口响起,“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就开开门罢,我途经此处,迷了路,求好人开开门,给我一口水喝!”
吵得她不行,她才挣扎着下床给对方开了门。
门口是一个毫无精神头的男人,大概三十多岁,很瘦,嘴上起了干皮。他手上拿着锣,看样子是一个打更人。
那打更的人看到宋莺这副邋遢模样也是吓了一跳,却也顾不得说别的,“小郎君,可否讨口水喝?”
“你等等。”宋莺便赶紧回去给他倒了一碗茶水。那人赶紧接过,两三口就喝下了肚,扶在门口只喘气,“多,多谢,小郎君,我刚到越州,认不得太多路,你这一口水真是救了我的命了。我下次来,定好好谢谢你。”
宋莺不置可否。
“那个,小郎君,不知可否再给我借一把伞,”那人面露难色,“你看这天,兴许要下雨,我家在挺远……”
没等他说完,宋莺便耷拉着眼皮,将一把伞递了过去。
“多谢,多谢,”那人忙不迭道谢,接过伞,然后四处看了看,“诶,小郎君,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住啊?”
“有事?”宋莺声音幽幽。
“没,没,没事。我看小郎君人好,想给你提个醒。”
“什么醒?”
那人看了看周围,然后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道,“山上阴气重,闹鬼,年轻人不好住,小郎君还是早些搬到别处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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