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台中央,一群金发碧眼的艳丽西域女郎正迎风起风,他们穿着质地轻薄的露脐纱衣,蒙着半张脸,一双深邃的媚眼有神地眨动,荡漾起的秋波能把男人的魂儿都给勾去。
一曲舞罢,武则天半倚在龙椅上,向着弯腰行礼的波斯使臣颌首笑道:“贵国舞女依旧这般艳丽多情,赏来别有一番风味。今日,我大周亦有一支舞曲要献,不知诸位使臣见之如何?”
说罢,她从花纹大气繁复的明黄色袖袍下伸出一只保养极好的手来,轻轻一招,立刻有一群个子不高、身穿铠服的侍卫整齐而入,分成四排挺立台上。最后,有一白一青两位男子,分别抱着古琴和琵琶施施然走到台子一侧,架好琴,端坐。
两位俊美异常的男子一出场,四周一阵微妙的寂静。有几位贵妇人还忍不住一边偷瞄美男,一边掩唇无声而笑……这两名男子,白衣的那位五官挺俊,眉眼间透出几分风流玩味;青衣的那位年纪稍轻,面容精秀,亭亭而坐,宛如出水青莲,不染尘世烟火。
两位男子五官有几分相像,都宛若精雕细琢的美玉,仿佛随便往哪儿一站,都能成为世界的焦点。
我也看得有些呆滞,却不是因为他们的美貌,只是因为那位神情慵懒的白衣男子我是见过一次的——上官静口中那个‘姓张的男宠’。
这两位男子,自然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男宠,张易之、张昌宗兄弟俩了!
这样的人,武则天不应该将他们养在深宫中么,为何叫他们出来抛头露面?
我正疑惑,却见台上的张易之修长白皙的十指一拨,琴音乍响!台上几十位铠服侍卫摆阵出拳,发出一声整齐的呐喊……
这一声呐喊,举座皆惊——那居然是女人的声音!
台上英姿飒爽的侍卫,竟然全是身手高超的巾帼英雄!
随着琵琶脆响,琴音凄怆,一空灵一低沉的音调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构成一曲荡气回肠的赞歌!台上的女兵随着音乐的起伏翻转腾挪,花枪耍的完美而有力道,阵法变换交织,看的我热血沸腾,忍不住跟着人群鼓掌,大叫了几声好!
一曲毕,琴音袅袅,仿佛还交融着在上空回荡,震得人说不出话来。直到几十位女兵抱拳下台,台下的听众才爆发出阵阵掌声和叫好声。
寺明皇子打开折扇遮住半张脸,用略微生涩的汉语对武则天道:“中原女人尚且如此,何况男子?敝国艺伎还怎敢上台献丑,还是速速回家苦练为好!”
武则天听后,心情大好,只摆摆手浑然低笑。
各国献艺后,乃是擂台比武为压轴戏。男人崇拜力量,女人欣赏英雄,因此无论男女,都是最期待这场较量的。
现在台上这位满身腱子肉的契丹勇士已经连胜三位回鹘、高丽高手了,正在擂台上发出胜利的长啸。台下的契丹使臣亦是一脸高傲,看着诸国使臣的眼神都带着蔑视,尤其是不堪一击的高丽人!眼看本国练练败退,高丽王子的白脸气的发黑。
突厥人和契丹人自古不和,尤其是北魏打败突厥后,两族人更是水火不容。台下的突厥王子阿史那阙嗤笑一声,当即脚下一点,利落地飞跃到擂台上,朝狗熊般强壮的契丹勇士抬抬下巴,抱臂道:“大野熊,我来会会你!”
契丹勇士用铜铃般的眼睛瞪着阿史那阙,用契丹语咕哝了一句什么,然后抡起百斤重的大铁锤朝阿史那阙砸去!
刹那间,大野熊大脚踩在擂台上的步伐几乎要将地面震动!
阿史那阙不动如山,箭袖下的手在腰侧一摸,拔-出两把铮亮锋利的弯刀来,两刀呈十字形往头上一架,只听见铮的一声脆响,火光四溅中,阿史那阙的身子被大野熊的铁锤砸得往后退了十来步,而后在擂台边缘稳稳停住!
接着,大家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见寒光一闪,阿史那的弯刀入鞘。大野熊的身子轰然倒塌,砸到擂台上,发出地动山摇的一声闷响。
我瞠目结舌!只有一击!一击就将小山般强大的契丹勇士击败,那还刀入鞘的姿势真是帅爆了有木有!
突厥人胜利的呐喊响彻天空。我亦激动得面颊发红,回过头看程野,问道:“若你与阿史那阙交手,有几分胜算?”
男人都不愿在女人面前承认自己力量比别人弱小,程野也不例外。若是换做以前,他一定会双手抱臂,一脸狂霸拽地回答你:“这种杂碎,我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一片!”
但是今天,他只是阴沉着脸,半响才谨慎道:“未可知。若是出全力,尚有六分胜算。”
接下来几场,阿史那阙都是二十招内完败各国高手,甚至连武则天手下一个得宠的禁军高手都败了,突厥人这下士气大振,武则天的脸色有些不善。
我拧眉,正思忖是不是该让程野出场,却见一条靛青色的身影飞上擂台,一声清脆张扬的女音平底乍响!
“碧眼胡儿,来与我一战!”只见上官静朝阿史那阙一扬手,将八尺长刀往地上一顿,发出一声铿锵的金属之声。
我愣了。
许多年后,我对上官静最深刻的印象永远停留在这一刻:春风和煦,碧空万里,旌旗猎猎。人潮的中心,明丽张扬的少女手执八尺青柄钢刀,朝对面的碧眼少年倨傲地扬起下巴,大声喝道:“碧眼胡儿,来与我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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