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回在湘菜馆聚餐后,陈博就没再见过穆逸舟了。
虽然穆逸舟回来得低调,但他既然露了形,陈博也能打听到点小道消息,知道穆逸舟在一家很年轻的创业公司做CTO。
才26岁就能担此重任,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穆逸舟本科期间就曾做过创业实践的项目,在信科的实验室里泡了两年,技术也没得说,现在风光回来,果然是一如既往的牛逼。
这么牛逼的人,当然是很忙的。
所以,当穆逸舟约他单独出去喝酒时,陈博有点懵。
“就我俩吗?”陈博惊讶地停下手里的活,“不用叫上别人?”
“不用。”穆逸舟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低沉而笃定。
陈博张了张口,觉得这件事有点诡异。
他跟穆逸舟是同一级,当年也是前后脚加进协会的。不过就算他高中时也曾号称学霸,到了A大这种藏龙卧虎的地方,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初级学霸和高阶学霸之间的差距,比人和狗的差距还大。
穆逸舟就是那种高阶的。
数院的课并不比物院的简单,穆逸舟却学得游刃有余,拿下不错的GPA的同时,还能抽出许多时间来搞社团活动。相比之下,陈博被物理折磨得头秃,为了拿到直博的资格,大部分时间埋头在图书馆,很少能抽空去参与协会的事。
所以他和穆逸舟虽然相识多年,比起社团几位骨干,私交不算特别多。社团内外,留在A市的旧友不算少,穆逸舟不叫别人,却单独找他喝酒?
陈博半个脑子还停留在博士论文上,一时间没想通那家伙要干嘛。
不过男人么,约酒也未必要理由,他很快就答应了。
“行啊,穆哥你啥时候有空?”
“周六如何?”
“没问题,我最近都在学校。”
事儿就这么说定了。
后来陈博走出实验室,暂时把毕业论文赶出脑海,拿他那还算聪明的脑瓜分析了一遍后,总算有点迟钝地猜到了原因——大概跟上回的聚会差不多,穆逸舟醉翁之意不在酒,想着的还是那个人。
啧啧。
-
陈博的猜测很快就得到了印证。
阔别数年后重逢,当初一起笑闹的伙伴们大多都各奔前程。穆逸舟人间消失了几年,切断了跟所有人的联系,不太清楚各自的去向。陈博在A大待了将近十年,送走一波波师弟师妹,更清楚当年那波人都去了哪里。
吃完饭,喝着酒闲聊旧事旧人,多少是令人感慨的。
“快啊,时间过得真他妈快。”
陈博喝了几杯之后,话有点多。
“想当年咱们刚考进来的时候,都还是青春年少吧,被小学生叫个叔叔还不乐意。一晃眼十年都快过去了,那些小朋友考进了大学,咱也真成叔叔了——何飞那小子去年结婚,前阵儿都升级成了奶爸!”
“这么快?”穆逸舟有点意外。
“也不算多快,他老婆是初恋,高中在一起的。”
这么一算,恋爱谈了七八年,也该修成正果了。
陈博想起什么,慨叹着欲言又止。
穆逸舟知道他想提谁。
旧友重逢,啤酒比红酒更亲能拉近距离,他喝了两口,深沉的眼底终于有了波澜。
“童童呢?她这几年状态好吗?”
“啧,果然是打听她!唉,说来话长——”陈博长长叹了口气,举起酒杯。
穆逸舟举杯轻碰,一饮而尽。
“当初那事儿,怎么说呢,就算我这种外人,也觉得你太不厚道。”陈博靠在椅背上,看着穆逸舟那头浓密的黑发,暗自叹了声同人不同命,接着说,“童溪什么性格,你最清楚。当时你玩失踪,谁都联系不上,我听说她还飞去伯克利找你。”
穆逸舟神情一顿。
他知道这件事,不过是在童溪离开之后才知道的。当时童溪在伯克利扑空,还给他在微信留了一段话,他过了挺久才看到。
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倒背如流。
陈博感慨地摇了摇头,“突然玩失踪,这事儿也就你做得出来。你就那么扔下童溪,兄弟们都怀疑你是不是犯事儿被抓走了。老宋还找之前去伯克利的师兄打听情况,后来隐约听说是休学了?”
“嗯。”穆逸舟点头,目光深沉晦暗。
陈博迟疑了下,“怎么回事啊?”
穆逸舟没说话,抓起酒瓶倒满杯子,一股脑灌了下去。
陈博没再追问。
越是优秀的人,越容易骄傲死撑,不想让别人看到他阴暗消沉的那面。哪怕站在汹涌波涛里,站在生死徘徊的边缘,也会咬牙镇定,默默扛过所有的苦难,心事藏得极深。尤其是穆逸舟这种,从来都以自信张扬的姿态示人的。
除非看淡旧事,否则不会向人吐露。
陈博叹了口气,“你也是够狠,舍得下她。”
怎么舍得下呢?只是那时站在悬崖边缘,不得不为罢了。
穆逸舟眉头微拧,声音却是低沉镇定的,“快死的时候,你会拖累喜欢的人吗?”
他抬眉问,脸上看似云淡风轻。
陈博一愣,差点结巴,“绝、绝症啊?”
穆逸舟大概觉得好笑,摇了摇头。两杯酒倒满,他往陈博面前推了一杯过去,“她有个朋友叫王子鹤,记得吧?”
“记得啊,一起玩过几次。”
“他们没在一起?”
“谁?”陈博怀疑自己是听岔了,“你说童溪跟王子鹤?”
穆逸舟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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