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出了客舍一看,原来负责山庄门禁的周五信,问道:“何事?”
“格格,你罚我吧……”周五信头垂得低低的,用蚊子大的声音道,“我没看好庄门,也没看好陈,陈良那厮,我,我就只打了一个小盹儿……就那么一小会儿,就被他瞅准空当儿,骑马溜掉了……格格,你罚我吧。”
“只是这件事?”悠悠问道。
“嗯。”周五信嗓门缝里溜出了一丝声儿。
“你既然困了,那就与钱二义换个班吧,你守后院,他守庄门。后院现在没多大的事,你尽可以休息。”悠悠说着便往外走。
周五信木桩似的在原地杵了半晌,怎么不仅没罚,还特许他换班休息?尽管想不明白,但他再追上来时已轻松了不少,道:“格格,陈良那厮也跑不了多远,他在庄里的这几日,我可是一直在给他的马喂加了料的饲料!”显然还很自鸣得意。
悠悠闻言,特意停下脚步,认真打量了他几眼,点点头道:“你忘了他那两条腿一向跑得比马还快吗?”见周五信呆呆地大张着嘴巴,悠悠仿佛赏鉴一尊雕塑一般,啧啧几声,又添了句:“你真是比穗儿还可爱!”
用过午饭未久,便见李四智风急火燎地冲进了书房,逮着悠悠便问:“陈良今早跑回城了是不是?”悠悠欣然抬头,道:“何事匆匆,忙得满头大汗都来不及擦拭。”李四智急道:“他已离去半日之久,你居然当作平常,连我们一人都没知会?”悠悠道:“他想离去便离去罢了,左右手术圆满完成,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李四智顿足道:“格格,你又忘形了!糊涂啊!”言罢便要奔出。悠悠腾地站起喊道:“哪里去!”李四智回身道:“如所料不差,今日之内定会生出事端。庄子离京城有半日脚程,纵然已经迟了,但怎么也要让人飞骑去裕王府报讯,以便有个照应。”当头一盆冷水浇下,从早上起一直兴奋难耐的悠悠终于回过味来,脑子开始飞转,道:“钱二义与周五信的骑术最佳,让他们骑上快马,分别去裕王府和四贝勒府传讯,至于如何应对,就随他们意好了。”李四智应声大步迈出门去。
悠悠放下手中画笔,逢此突变,久未兴起的闲情画致旋即淡下了。咬了一会指头,悠悠心头忐忑,直是如坐针毡,于是又往后院看了一回,相当于医生查房,确定五公主已然无碍,正在渐渐好转。然后便往前院大厅坐下,试图将此事的前后梳理清楚。
手术当天,陈良早已分讲明白了。五公主若不幸,她自是难逃干系,而眼下救活了五公主,性命或许无忧,那位五额附却是不肯干休了。也是,原本一了百了的好事儿,被她这么一折腾,竟成了不死不休、没完没了的纠缠,换谁谁不忿忿然焉?念及此,悠悠真是又怒又无奈,难怪五公主如此厌恶甚至惧怕舜安颜,果然不是个东西!
“格格?”不知何时,穗儿悄悄立在了悠悠身侧,“格格,你脸色看着不大好。”
“唉——”悠悠长叹一声,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你格格我是惹上了一个地痞无赖,将来只怕是没得安生日子过了。”
穗儿担忧道:“这个我知道,无赖耍起流氓来,那就是癞□□上脚背,不咬人,死烦人,甩都甩不掉。”
悠悠咧了咧嘴,只觉恶心异常,笑道:“你就不能举个赏心悦目的例子吗?”
穗儿头一扭,眼一瞪,亦忍不住放声大笑。
方才笑至半途,门房来报,一群人在山门前叫嚣要与悠悠算账,门卫见他们来者不善,气势汹汹,已经拦住。现下十几号人正在门外推搡吵嚷,随时就要闯进庄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悠悠摊手耸耸肩,挥退门房,吩咐护院勿与来人冲突,要紧的是看好后院门户,决不能放进一个不相干之人。转头又对穗儿道:“去请孙三礼李四智来此议事,赵大仁按年岁,足可算你我长辈,勿要去惊扰。此时病人需要安歇静养,可令赵大仁替上孙三礼的位子,听候病客差遣。”
直到大厅空空,再无他人,悠悠猛地发觉自己已犯下一个错误。她手下亲信,赵钱孙李周五人当中,除了赵大仁从医,孙三礼管事,李四智善谋,均是偏文一路,只有钱周二人习武,一者技高艺绝,一者力大胆壮,负责日常安全防卫。此刻,正因为他二人全被派出传讯,方才如此被动。正自懊恼不已,却见钱二义、李四智两人赶来报到,登时讶得下巴都要掉了。李四智笑着一点头,自是他的主意了。
“悠悠,你这庄子好生气派,轻易难进哪!”一个粗豪的嗓门响起,便见十阿哥昂首入了大厅,身后跟着陈良和另一青年男子,悠悠并不识得。其余人等则均止步于大厅前,束手静候,还算卖了她这发小老友的薄面,不至于刚上门就立即撕破脸皮。
悠悠拱手行礼道:“寒舍简陋,贵客临门,当真蓬荜也要生辉!阔别多年,十阿哥豪气不减当年!陈世兄风采依旧,有礼有礼!却不知这位客人如何称呼?”她挨个拜会过去,轮到那位陌生青年男子,她却望着十阿哥含笑相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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