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是有人指使，那么又是谁指示她这么做的，其实一点也不难猜测。
只是让薛齐感到意外的是，看上去对什么都一副不愠不恼，风轻云淡态度的羸弱白衣青年，竟然有这么大的野心？这几日的相处，薛齐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季云司的性格——淡然无争，难道季云司对权力并不感兴趣的样子，都是装的？
——你以为，能坐到大祭司位置的人，会是什么善类？
脑海中突然浮现起不久前在皑皑白骨堆砌而成的祭坛下阿蛮曾说过的一句话，她精致可爱得近乎诡异的脸上那嘲讽的表情薛齐还能清晰地回忆起。
“薛大人。”一声带着威严的唤声从高座上响起。
虽然薛齐脑子里想了很多，但是其实所有一切都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听见昶帝的声音，薛齐敛起脸上的异色，恭顺地行了一礼。
“陛下。”
昶帝方才一直在注意薛齐的神色，见他目光似乎落在自己身边女子，脸上不由得闪现出一抹极淡的愠色。
他伸出手揽过媞妃，往自己的怀中搂了搂，许久之后，才不紧不慢地吩咐道：“来人，给薛大人赐座。”
薛齐倒是不介意昶帝这示威性的行为。
算起来，这是他第二次见昶帝。
上一次见到他，自己的身份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异族，毫无意外地被扔进了地牢里。而这次能有这样的待遇，应该是季云司的功劳。
薛齐正思索着，昶帝突然开口了。
他坐在上方，看着薛齐道：“大祭司已经同孤说了您的身份，既然您的到来是月神降下的神旨，那么我们就不应该怠慢了您。只是薛大人，孤不明白，我雪国国泰民安，百姓生活和乐，看上去似乎并不需要救赎。”
昶帝的话虽然用了敬语，但是其中却一点尊敬的意思也没有，方才薛齐打量媞妃的事情，看起来昶帝并没有释怀。
其实有时候，越是身处高位的人，肚量和心眼越小，“大人有大量”之类的话，只是身居下位之人在面对上位者的时候用来溜须拍马的漂亮话而已，当不得真的。
薛齐笑了笑，目光正视昶帝，缓缓吐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那阿蛮呢？”
这个名字一出现，昶帝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表情明显变得微妙了起来，他的目光凌厉地落在了薛齐的身上。
只是毕竟是一个久居高位的帝王，昶帝很快便重新恢复了帝王的威严，道：“一人而已，就算她再强大，也很难同一个国家匹敌。”
薛齐抬起头，目光扫过媞妃，然后落在了昶帝的身上，意味深长地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薛齐这句指代得意味不明，虽然明面上是在告诉昶帝哪怕雪国再强大，也不要小视阿蛮，但是实际上却是在试探媞妃的反应。
毕竟她才是那个“蚁穴”。
听见薛齐的话，媞妃神色倒是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脸上的笑却越发明媚了。
昶帝并没注意怀中人的神情变化，只是望着下方长相好看的青年，不置可否。
他相信季云司，他相信只要有那个白衣青年的存在，在他的庇护下雪国就是安全的。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突然之间，一阵铁链撞击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忽远忽近，显得缥缈又鬼魅。
“嘻嘻嘻……谁在叫我哦？”
高大壮丽的宫殿中，一股阴煞之气从不知名的角落陡然出现，迅速蔓延开来，紧接着，大殿内的温度霎时间降低了许多。
听见这诡异的女童声音，昶帝的脸色唰地白了起来，不管他在心里怎么疯狂地暗示自己：他是个帝王，他不怕她。但是只要阿蛮一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的心里还是条件反射性地感到害怕，感到恐惧。
“来人！护驾！”昶帝有些惊慌地大喝道。
然而宫殿中的侍卫们像是没听见一般，呆愣愣地立在原地。
“嗡嗡嗡嗡……”
一种昆虫振动翅膀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很快从四面八方包裹过来。
声音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大，紧接着，一片黑压压的虫云从大殿的东窗飞了进来。
这些虫子并不是黑色的，而是一种指甲盖大小的浑身白色的虫子，除了两只比蜜蜂稍大的眼睛呈现出一种妖异的红色之外，浑身上下莹白如玉。然而由于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密密麻麻的一片，挡住了光，看上去就像是黑色的乌云一般。
他们一些飞舞着朝昶帝飞去，另一些落在了侍卫们的头顶，然后嘴巴里伸出了一根长长坚硬的喙，和他们的眼睛一样，赤红色的，深深地扎进侍卫们的脑袋里。
薛齐注意到，白色虫子的扎进在他们的头颅之后，原本目光呆滞的侍卫瞬间好像变了一个人，面容凶狠扭曲，脸色青白，似乎是恢复了神志，但是若要仔细看清他们的眼睛时，却能够发现，那染了赤色的瞳孔依旧是涣散的。
他们拿着手里的兵戈，低声喑哑嘶叫着朝高座上方的昶帝冲去。
阿蛮娇小的身影从阴影中显现出来，她的脸上依旧带着甜甜的笑，沉重的脚镣锁链拖在地上，一步步地朝着大殿的中央走过来。
看着那染满污渍的白色金边祭司袍，还有沾着一点浓稠干涸鲜血的白绸鞋，早上的糕点中藏着的那张纸条内容一条条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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