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不画的声音极轻, 除去他们两人之外,几乎没人能听得清这里的对话。
院里的其余人不过是修为低阶的修士,又或者是普通凡人,就更别提神识的事情了。
顾川对他是何等的了解, 只是一瞬间的思索, 就想清楚了方才的来龙去脉。
他眸色微深,只轻声说道:“师兄过誉了。”
云不画倒是挑眉, 走到他跟前来, 微抬起下巴看他,挑眉问:“承认得这么干脆?”
顾川望着他眉心间的那抹桃花印记, 也不知想起些什么,点了点头。
云不画故意开口唤住他,让顾川在分神之下,险些怠慢院落的仙草。
紧接着, 他便会不由自主地用出秘方保住花草。
然后,他就能真正地确认顾川的身份了。
顾川知道, 若是此刻他没有在照顾仙草,只怕他的师兄也会用别的法子来确认自己的身份。
因为……
他们实在是太过了解对方。
顾川问他:“怎么知道是我的?”
若不是顾川亲身经历了此事,恐怕他自己都不相信,他居然会沦落为一个灵力低微的普通人族,任由人宰割。
云不画道:“我去了枫山。”
顾川一愣, 随后却明白过来, 他笑了笑, 眼中满是缅怀之意, “原来是这样。”
云不画在他们师父忌日那天去了枫山,拜祭他老人家。
却发现墓碑干净得很,几乎没有停留任何的落叶,显然是前不久才有人来拜祭过。
他看到那里多出来的一枝桃花时,还愣了愣。
人们在拜祭故人时,往往会送上白色素净的鲜花,鲜少会有人在墓碑放下色彩鲜艳的物品,可桃花却是云不画最喜欢的。
云不画却笑,他轻摇头,道:“不是那天。”
这件事,也不过是让云不画更加确定了,顾家那位少年或许是顾川的猜测罢了。
云不画的声音不像成人形态时那会儿的清亮,听上去既软又糯,又因为这会儿的认真语气,使得这时候的声音听着更加地严肃。
顾川又是一愣,他想了下,随即问道:“你知道那支簪子是我送的,对么?”
所以那日,云不画才会故意将东西还给他。
云不画不言语,只轻挑了挑眉,意思很是明确。
顾川想到那日,原本一直藏在心里的话也问了出来:“那为何还要给我?”
云不画坦诚地回答道:“我不要胆小鬼的礼物。”
顾川的身子僵了僵,随后苦笑了下,无奈地唤道:“师兄……”
他还是一点都没变,依旧那么地一针见血。
顾川之所以踟蹰着,不敢言明身份,说到底也是不愿意以现在这般狼狈落伍的姿态出现在云不画的面前。
可他心里的种种纠结与挣扎,又如何能向云不画说明?
顾川将手中的东西放到旁边时,才发现手心里竟全都是汗。
他慢慢地走到云不画跟前,靠近他,蹲下来与云清对视。
这样稚嫩却又不失精致的五官,是顾川记忆里对于云不画最初的印象。
七岁的云不画。
顾川跟他相识,便是在这个时候。
相处数百年,对于修士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须臾光阴,对于顾川来说,却可比沧海桑田。
在云不画进入灵山之后,独自熬过的岁月里,他便是依靠着这些回忆,告诉自己此刻最应该做的是什么,这才支撑了下来。
而现在,他的想法也依旧和从前一样,没有丝毫的改变。
他要活着,要变得强大起来。
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要让云不画恢复以往的健康。
“难受吗?”顾川问。
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倒映着顾川的身影。
云不画眼眸纯粹干净,周遭的阳光坠落下来,径直洒落在那薄如蝉翼的睫毛上,桃花印记灼灼,更是衬得那张面容娇嫩,只是,仍旧没有一丝血色。
他站在阳光下,望着顾川,只说道:“习惯了。”
不是难受,也不是不难受。
而是——
习惯了。
云不画极少有在旁人面前示弱的时候,即便是宛若亲人的师弟顾川,亦是如此。
顾川得到这个答案也不意外,之前几乎是消耗了所有的寿命,才堪堪稳住了云不画的伤势,即使云不画不说,他也能想象得到他的师兄究竟遭受了怎样的病痛折磨。
顾川抬起手,迟疑着,最终还是落在了云不画的肩头。
云不画没有避开,只偏头看向顾川放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双手。
手背上遍布着狰狞的划痕。
顾川道:“对不起。”
云不画不解:“为何要道歉?”
顾川抿着唇,声音听上去也有些低哑,“我没有保护好你。”
云不画倒是笑了:“我不需要别人的保护。”
顾川近乎是叹息一般地说道:“我知道。”
云不画从来都不是那种会轻易脆弱的人。
他总是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希望,无论遇到怎样的事情,只要呆在他的身边,就好像什么都不用怕,什么都不用担心了一样。
云不画身上有着一股奇特的魔力,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依靠信赖他。
明知是飞蛾扑火,可还是会让人趋之若鹜。
顾川忽然想起来,他们初见时的画面。
那时候的他也才刚刚七岁,甚至比云不画还要大上一月,但因为入门晚了些许,所以年纪稍小的云清反倒成为了师兄。
顾川才入门,很多事情都不懂,面对着浩大的门派,众多堆积在身上的压力,一堆需要他去领悟学习的法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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