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她恨之入骨的人, 这个她一心一意想要杀死的人。
为什么......
到底该怎么做?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了......
窒息的沉默中, 赵永推开了秀娘的手, 端起送他下地狱的青花瓷碗。
其实, 在她吼出那句“别吃”的时候, 他就已经明白, 叶淮风的话没有错。
心里凄凉, 却又卑微地欢喜着。
秀娘恨着以前的赵永,恨到破釜沉舟也要放手一搏。
可方才她却犹豫了,是不是证明, 她的心里到底是有他的?
苦涩地压着唇角。
直到最后一刻,他都是温柔的,舍不得责怪她, 更不可能伤害她。
他恨命运的玩弄, 却又不得不感激它。
如果自己不是穿越到了纨绔赵永身上,他永远都不可能认识秀娘, 也不会有那些教他刻骨铭心的回忆......
热气涌上来, 凝成泪, 在他低垂的眼眸里摇摇欲坠。
这大概是他最后能为她做的事了——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 那我便成全你。”
软糯的粥在唇齿间泛开, 他从来不知, 荷叶竟会如此苦涩……
……
叶淮风在城门口接到赵永的时候,已是暮色向晚。
沉沦斜阳给白衣镀上陈旧的暗黄,赵永衣襟上血迹斑驳, 衬得他面容越发苍白, 扶车而立的身形摇摇欲坠。
“赵家上下几十口人,不管了?”
叶淮风寒着脸拽住他的衣领,温润如玉的手,却暴怒得骨节泛白。
“责任二字,你可知如何写?!”
赵永怔怔地看着他,却仿佛没在看他,视线里鸟群扑翅南去,将他的挂念也一并带走。
他离开的时候,秀娘就站在别院的门口,灯盏高挂,却照不清她的表情。
随着马车的远去,她的身影也在他心里慢慢缩小成一点再也看不见的光,融入浓墨般的夜色。
好些话来不及说,也...说不出口。
告诉她自己不过一缕魂,阴差阳错接手了别人的人生,三言两语将原身对她做的事一笔勾销?
——这怎么可能!
且不说秀娘是否愿意相信,单从秀娘把香囊递到他手上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注定今生今世再无缘。
原身欠她未婚夫的一条腿、欠她的贞洁,都用赵老爷的命和赵家的生意抵了债。
他本想把自己这条命也赔给她,可最后关头,她却把瓷碗打翻在地,哭喊着说“够了”。
是啊,够了。
这样足够了......
赵永唇角压了压,没能忍住,眼泪漫上来,滴落时无声无息。
云樱拉一把叶淮风的衣袖:“他也难受,就别再说了……”
叶淮风的手松开又握紧,欲言又止地看了赵永半晌,终究是没忍心继续骂他,压着满腔怒气转身走去一旁。
待人温和的叶淮风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发火,吓得几个女生不敢出声。
过了会儿,云樱才动动嘴唇,宽慰赵永:
“你也别怪叶淮风发那么大脾气,这些日子都是他跑进跑出帮忙稳住赵家,遇到很多棘手事,难免火气重。”
叹口气,她和王晴对视一眼,两人都很有默契地选择不提秀娘的事。
赵永吸了吸鼻子,微微别过脸,话语含糊不清:“嗯,没怪他,是我不好。”
仿佛一夜之间又长大许多,正经得不像他。
王子豪看得心里发堵,却又不知如何安慰,只能瞪眼干着急。
他脑袋上还缠着纱布,是应付登门闹事者时受的伤。
赵永稳住情绪,这才再次回过头,抬手在王子豪肩头轻轻捶了一拳,哽咽着开口:“对不起……”
“别跟我说这些,你没对不起我。”
他安抚地拍了拍赵永的肩,末了,狠狠捏一把,疼得赵永龇牙咧嘴。
王子豪这才松手,语重心长道:“难得捡回一条命,好好珍惜!”
见他身体还未康复,又长途奔波,众人就不和他多说,吩咐小厮把赵永扶上车,送回赵家好好休息。
马车哒哒远去,一旁垂头不语的叶淮风才抬眸遥遥望去。
到底还是不够成熟,才敢轻易为情爱赴死,虽说气赵永不爱惜自己,可心底某一处却隐约生出一丝羡慕。
太多的顾虑将他缠绕,以至于他从来不敢任意妄为,哪怕一次…都不曾有过。
……
赵家一落千丈的生意,因为叶淮风的帮忙而起死回生,赵永比起从前沉默许多,聊天群里很少再瞧见他冒泡。
这段时间云琅和柳小姐的婚事定了下来,只等明年春闱题名后成亲。
他去书院就去得更勤,云樱闲来无事,也跟着去藏书阁看杂书来打发时间。
却没想,竟无意间入了谁的眼。
秋桃跑回院子的时候,她正准备回屋睡个午觉。
远远就听得她扯着嗓子喊道:“小姐!大事儿!有人来说亲了!”
云樱愣了一瞬,抬脚便往外走。
才一路跑回来的秋桃不得不提口气跟上,边喘边说:“是刘家的二公子,虽说没进殿试,但会试的时候成绩出类拔萃,老爷都赞许不已。”
云樱才不管什么会试殿试,压根儿不认识的人,突然就上门说亲,谁听了不慌?
心越来越沉。
她脚步飞快,到最后索性提着裙摆跑起来。
她害怕自己稍晚一步,就会直接被订下婚事。
奔至长廊,远远听见屋里传出笑声,云樱扶着柱子喘气,眼前有些泛白。
“小姐,您没事吧?”秋桃见她嘴唇发颤,赶紧宽慰道,“只是来说亲,老爷夫人不一定答应,您且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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