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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的四周安安静静的, 没有一点儿声音。
俞赋时问过404，他以前到底是什么人。
其实这个问题, 404也不知道答案。
它只知道俞赋时是一本书里的配角, 下场很惨，成了穿书主角的垫脚石, 其他的并不清楚。
不过，它知道的是，宿主这人这么久也还是一直没变。只不过抛却前尘往事之后, 过得更轻松了。
当年谈签协议的时候，表面上油盐不进对活下去一点兴趣都没有，实际上最后还是签了。
他自己那个世界救了一半被其他穿书者轻而易举破坏了, 杀了, 签协议后记忆模糊化还是这样，屁颠屁颠跑去救别人。
明明他那时候可以不签, 原世界的身体连灰都不剩, 灵魂数据还是主系统恢复的。生死对他来说早就不重要了，签那个协议……它很清楚只是为了主系统说的那句“你可以去救像你一样的人”。
这个世界的任务也不是俞赋时以为的系统单纯给他找的养老任务准备混吃等死, 而是俞赋时当时走过的第一个世界。
——能做的他已经在那时候做过了, 系统后来重启, 谁知道穆虞重生了, 保留了那个时候的记忆。
但是这些，都不会让宿主知道。
有时候记得太多事情并不是好事。
正如当系统学习和记录宿主的途中, 激生了人一般的“情感”一样。
作为同伴, 它会永远守着这个秘密。
如果这里是俞赋时的归宿, 是他狼狈困倦的故事的结尾，能在颠簸里尚存挂念地继续活下去，那么它认为隐瞒和谎言没什么不好的。
……
“你叫四零四？姓四？”
系统：“……这是我的编号，编号就是出产序号。”
俞赋时恍然大悟般点点头：“编号是什么？”
系统：“……”它想了想，努力寻找解释的说法，“就跟人类世界里家里根据孩子出生顺序排一二三四五六差不多。”
这回俞赋时懂了。他笑着伸手，做了个摸头的动作，像是在摸系统似的。只是身躯呈半透明状，这笑看起来也很苍白。
系统做完自我介绍，翻了翻俞赋时的资料，“你的死因是异常能量大范围膨胀后爆炸，根据人类的观念，你死得很惨。要不要和我签协……签个东西，可以让你在另一个世界活下去。”
俞赋时却闭眼摇了摇头：“不必了，我已经竭尽所能，如果不能回去，继续活下去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意义。”
他说着又露出笑。
这副面容实际上很年轻，笑起来还有两颗尖尖的白牙露出来，如果不是这样的事情发生，他或许还能拥有更长久的生命。
系统：“主系统说，如果你的心愿是‘救人’，那你签订协议后也可以到其他世界救人。”
“救人？”
“对，其他世界也会有剧……有发生灾难的情况，如果你愿意，可以去帮助他们。”
系统将透明面板展示在他面前，上面是俞赋时看不懂的文字。
“他们其中，有些人像你一样，原本的命运很凄惨，我们可以带你改变。”
这条件其实一点说服力有没有——别人救不救关自己什么事，人都死了，跑去帮别人改命有什么意义。
但俞赋时只是皱着眉，问：“真的能改变？”
“对。而且你可以一直做下去，换句话来说，你能拥有无尽的生命。”
虽然，对一个有了自我意识的生物来说，无穷无止的寿命并不是好事。
俞赋时只听见它第一句话，脸上就显露松快的笑意，说：“好，我签。”
系统松了口气，心想终于搞定一个，以后就有宿主了。又莫名起了点好奇心：“你叫俞赋时，名字有什么含义吗？看起来不像普通名字，似乎有寓意。”
这是它看人类姓名数据库得出的结论，不少人类父母对孩子抱有希望时会给孩子起有寓意的姓名，以此寄托。
年轻的亡魂目光穿过鲜血横流、嘶吼哭喊的战场，穿过悲愤交加、满面泪痕的好友，穿过他曾经所熟悉的一切。
“我父母希望，我能生不负时，有朝赋时——意思大概是，我能做一个，不辜负这个时代，让这个时代被赋予诗词和一切美好的人。我和他们都希望我能拯救这里。”说着停了停，“只可惜做不到了。”
系统大致明白他的意思，但并不很能理解，毕竟它不是人类，不能理解和体会这种情感。它说：“知道了。我们马上准备传送，离开这里，你准备好了吗？”
俞赋时：“但我们还没签……你说的那个东西。”
系统觉得有点好笑，这个人倒是有点意外地认真，一点也不怀疑它说的真假。别的系统遇到的什么宿主疑神疑鬼，非要证明说的话是真是假，在这儿全没遇到。
它和这个宿主甚至只是知道了对方的名字，就算建立信任关系了。这也太容易了点，要是放论坛上八成要被其他系统怀疑。
哪有这么好骗的人。
它说：“得去主系统那里才能签，我们得先离开这里。”
俞赋时也不是太懂它的意思，应了一声，没发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变成透明，淡得快看不见了。
他说：“走吧。”说罢目视前方，疲惫地合上眼。
他的神情平静而幽远，似乎透过即将在眼前消失的世界，看到了更遥远的地方。
那里或许和这里一样布满压迫的黑雾，或许充满了挣扎和厮杀，或许无数人的生命如同枯草不值一提，或许有无数的心愿凝聚成声。
还是几岁的小孩子时，俞赋时的心愿是能救下这个世界的人，现在完成不了了，但能在其他地方做到。
如果能救到人，在哪里做到，或许并没有那么重要。
传送门凭空破开，发出微微的盈亮光芒。俞赋时睁开眼，最后看了一眼被鲜血浸润的干涸土地，燃起玄火的暗红旗帜，以及他曾经所珍爱的人和事。
系统：“可以走了，主系统在等我们。”
传送门吞没俞赋时抬起的一只手，尚且年少的战将一身铠甲寸寸褪去，消散在半空。
传送门之下是满身鲜血奋力厮杀的好友，他们显然对这些浑然不觉。
他无声地说了几个字。
——我去其他地方实现愿望了。
为人者，当生不负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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