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西南边陲小城沧山市。
西下的斜阳下，一辆布满泥浆的越野车停到了一条破败的街道边。
车上下来一名T恤短裤的少女，轻巧跳过地上肮脏积水，迅速在沿街店面门帘中间搜索门牌号码。
几名叼着香烟，衣着艳俗的妇女，倚靠在发廊门口，懒洋洋地看着这个与环境格格不入的女子从眼前走过去。
她快步走到街道尽头，一栋东倒西歪的楼房前，黑洞洞大门两侧挂着各色招牌。
少女快速扫过这些招牌。一楼是镶牙和按摩， 二楼是自动麻将机代理；三楼主要是泌尿科和皮肤病方面的医疗服务，还有一家不太正规的妇科，四楼有一家纹身馆。
她皱起眉头，再往边上找，发现其实还有一块不太起眼的招牌，被一张无痛人流的广告遮挡住了。
广告上一个花季女孩儿单手撑头看向远方，就如同美好人生又失而复得了。
她走过去，一把撕掉那张破广告，被遮挡住的招牌上面写着：“玄武道教养生文化研究会601室”。
这女子一时愁眉舒展开，看来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对地方了。
一名醉醺醺的赤膊闲汉正好从楼上下来，与少女走了个对脸，不由得小吃一惊。这个地方人员复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这么干净脱俗，完全没有风尘气的女人倒是不多见，闲汉心想：难不成也是去三楼那家野鸡医院打胎的？
少女不理会色迷迷且狐疑的注视，轻快走进大门，钻进漆黑狭窄的楼梯，在各种杂物中闪避腾挪着，路过闹哄哄的四楼以及一道铁闸紧锁的五楼，最后到了空荡荡的6楼，这里也是这栋丑陋房子的顶层。
这一层两边各有一间房间，由一道很长的过道连接。楼道里堆满了酒瓶子和各种纸箱。左面房间贴着“仓库招租”的纸条，门上缠着生锈的铁链，右边房前堆着各种杂物，门上边有一个布满灰尘的牌匾：“玄武正宗”，牌匾虽然蒙尘，却显得古朴庄严，煞有其事。少女不由得会心一笑，这个年头，肯在这类细节上下功夫的江湖骗子着实不多了。
她走到大门边，注意到脚边的一堆堆广告纸，顺手取过一张，上面写着：“玄武养生功法速成班——三高人群的福音”，边上另一张广告上原价1099元的太极浑天磁疗仪，打折至99元。
再往边上看，墙上一张海报上印着口号式的广告词：六十九位珍惜药材，精心酿制——玄武道家神仙酒。
看上去这些东西放在这里日子不短了，和头上的匾一样，灰蒙蒙的。
她放下广告，咬着嘴唇在门前顿了顿，她知道里面这个骗子是自己这辈子最难面对的人之一，有很多事情需要跟他解释。
最终，她还是鼓起勇气敲门，敲了好一会儿，里面传来了什么东西掉地上的声音，但是久久没有人开门。
“老赵，是我。”她喊道。但是门里面仍然没有回应。
“不管有什么误会，但是这回情况紧急，王组长让我来告诉你，我们找到眼……”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面色苍白的小伙儿伸出头来，门里门外两人都有些吃惊，显然互不认识。
女孩诧异地退后一步，抬头看上面“玄武正宗”的牌子。
“对不起，我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进来吧，”里面穿着肮脏背心，胡子拉渣的青年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我听到你喊老赵了……那肯定没错，也是来这儿找会长讨债的吧？”
“你们赵会长最近欠了很多钱？”女子诧异问道。
“哎，说起会长这一屁股的债……一言难尽啊，说是去缅甸找他前妻了，要我说，多半是去躲债，也不是第一回了。”
“他最近过的不好？”
女子犹豫了一下，然后进了这间燥热暗淡的屋子。
“过的好还能逃走？他把这里的生意一股脑都塞给了我，让我帮忙打理，谁让我们是兄弟？你看看这里，值钱的是一样没有，三天两头债主上门，还遭了两回贼，这电费水费账单都到期了，还得我帮着垫付……”
屋子里地方不小，几乎就是个半成品仓库，里面乌七八糟，四处堆放着各种粗制滥造的产品样品和一摞一摞的宣传品，只剩下一条狭窄的过道可以进到里面的一间隔间。
女子进了隔间，来到一张长桌子前，桌上放着一台电脑，他注意到，电脑正在浏览沧山在线主页，旁边还有一台显微镜，不知道干嘛的，头顶上吊扇在有气无力转动着。
“你是老赵的朋友？”
“何止是朋友……哎，”男子说着叹息一声，变戏法一样从一堆药酒后面，搬出把椅子，又将脚边一摞《科幻世界》给踢开，硬是腾挪了个地方放下椅子。
“……说起来，这些年，我和老赵在沧山在线的鬼话连篇板块一起打拼，也算兄弟。我负责收集整理民间故事，他文采不错，负责添油加醋润色，去年起总算有些起色……粉丝小有规模……。前些日子，我们合伙搞了这个玄武道教养生研究会，原本第一步是要开班授课，教一些辟谷养生的课程，兼卖浑天八卦磁疗仪还有玄武神仙酒什么的，授课老师和生产厂家都联系好了，结果这个节骨眼上，会长跑路了，把事情都给耽误了。”
眼前这个家伙似乎没什么防人之心，什么都说，听得出他对会长突然消失，也是相当不满。
“哦，原来时这样？那你们玄武研究会，目前有多少人？”
“意向会员很多，不下两千人，我这儿十几个群都满了。正式的会员，暂时就两个，除了他就是我，他负责创意，我负责宣传策划和产品研发。”
男子说着从裤兜里取出一张名片递过去，女孩儿双手接过，这一定是她这辈子见过的，头衔最多的一张名片。
只见名片正面印着：“开锁技师兼网络安全顾问，业务涉及：防盗门、保险柜无损开锁；电脑、手机、电子信箱密码暴力破解，计算机远程修理、数据恢复。
她疑惑地翻过名片，好家伙，反面还有不少：
“玄武道教文化研究会副会长”，“沧山周易协会副副理事长”，“云南濒危文化宣传大使”，“沧山在线网络传媒公司执行副总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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