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知道我在嘉文,是吗?”
傅余野翻着虞助带来的两本书。他的手指停在书的某一页。
“是。”
他这样直白地承认,反而让我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难道就这么一直在背后注视着我的生活吗?那他知道我这些年的挣扎吗?他知道我有多痛苦吗?他一定不知道,否则为什么他可以在四年后这么平静地出现在我面前,说着无伤大雅的话。那张结婚请柬,在见林蠡之前,我以为是傅余野给我的,可是我又想到,傅余野是不会做这种事的,他一向喜欢光明正大地置人于死地,而不是像林蠡那样狡兔三窟,不断地玩心计。所以那张请柬,很有可能是林蠡送给我的一场把戏,而傅余野,也许真的不知道那天会碰到我。
我只觉得喉咙有些发紧。
“我前两天,在海格见到林蠡,他请我坐了一会。”
我观察着他平静的侧脸。
“你知道我们谈了什么吗?他说我什么都不知道,要告诉我一件很可笑的事,但是我并不想听,不是因为我不关心,而是我不想听到他讲……”
林蠡问我,如果傅余野结婚了,我会怎么样?
我会怎么样?
我问过自己,在收到了那张请柬时,我就想过,如果他结婚了,我就这辈子都不想出现在他的世界里,我只能说自己看错了人,这样想的同时,我又在期待什么?期待他现在在我面前,是因为他还爱我吗?
我看着他的睫毛轻微地颤了颤。他停在书页上的手指微微弯曲,那是一个克制的动作。
“小野,我只想听你说。”
告诉我我到底错过了什么,告诉我我可以确定什么,告诉我也许我们还有机会……
我等待着,像是等待又一个深渊。
傅余野平静无波地翻开书,说道:“老师,你想多了。”
他的话像是深渊里传来的回声,吹灭了我那一点心头的火光。
下飞机到酒店时,刚好是中午。
虞助把房卡给我,然后又说:“十分钟后,我把衣服送过来。”
我知道出席那种时尚活动,就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我想说自己带了行李,更重要的是,我分辨不清到底是傅余野的意思还是——
虞助像看透了我所想的,说到:“你知道的,那种时尚活动,只要你身上透露了一点不考究的地方,不但会让主人家没面子,也会丢总监的脸。”
我被她严肃的面孔吓了一跳。
她宽慰我:“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或许公司给你提供的衣服更合适。”
我去酒店一楼吃了个午饭,虞助为了穿上她的小礼服而放弃了美味的午餐,而傅余野,我一点也不想管这个嘴硬的人。
于是我一个人享受了意大利羊排和餐后甜点。
等我回房间时,就看到床上放着一套整齐的用防尘套套着的西装。
我翻了眼牌子,脑海里刷刷刷地响起了印钞机般地数字符号。那符号令人生敬,好像穿的不是衣服,而是一身人民币。
西装是米色人字纹地,修身窄腰,幸好我几年没发福,不然还真穿不上,这恰好地设计一下子就让我照镜子地动作停了下来。谁会这么熟悉我的尺码,而且里面那件窄尖小圆领的白衬衫,我曾经看过他穿过类似的款式。
青葱少年,本就一副好面孔,又高,衬托得起衣服别致的设计,他穿衬衫喜欢系到最上面的一颗纽扣,看起来就是个浑然一体的翩翩小少爷。
相比起来,我读书的时候,更常穿舒适的宽松t恤或者宽大的衬衫,我还记得有一次我醒来,没找到我的衣服,只能穿了他的衣服,循着琴声走到楼下,他会很多乐器,小提琴,钢琴,架子鼓,长笛。
我以为他是小时候被大人逼着学的,说不定也还有一把心酸泪的童年,但傅余野无情地说那只是他在学习之余无聊打发时间学的。
大概是我经常无意识流露出来地那种把他当成一颗小白菜的神情,让他不得不给我多余的解释。
嗯,这样的结果就是我总能从他嘴里听到一些他小时候的生活片段,多一点点,我都觉得是幸运。
我真想告诉他,我喜欢极了他高傲的面孔,所以才会如此害怕有一天他失去了他的骄傲。
他身上穿着我来时的衬衫。
那衬衫的袖子上纹着一圈胭脂色的海棠花,随着他手臂的动作而在光线下绽放。
我站在他背后听他拉完一首曲子。他转过身就看到了我。
光线下他整个人都在发光,仿佛是玉做成的,连我那件打折三百块的衬衫都好像是天上缕衣。
我走过去,纠结地说,
“曲子很好听,但是你穿错衣服了。”
傅余野听了,竟然笑了,我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他的两排睫毛像是被风吹弯的麦穗。
主动把我拉到他怀里,低下头用鼻子蹭我的脸侧,语气狡黠地说:“老师,你真可爱。”
可爱他个大西瓜。
我不高兴地推了他一把。
他捉住我的手,然后跟我眼对眼地对视了,我很没出息地耳朵开始发烫,接着是脸,鼻尖。
在我要挣脱他的时候,他说:“我真想把老师放进口袋里。”
他浅色的瞳仁深邃而迷人。
“不管去哪里都带着。”
我先是呆住了,再是拼命想把自己藏起来。
他突如其来的情话让我整个人都跟烧开了的水似的,我摇头,在他的不解里跳到了沙发上,好像这样就可以掩盖我的不知所措,我捂着脸,叫到:“你,你,你。”
我一连说了几个你都接不下去。
喜悦,慌张,羞涩,让我变得结结巴巴,笨拙又稚拙。
从来没有人这样跟我说过。
从来没有人把喜欢,这样深情又直白地告诉我过。
我不想承认我被一个年纪比小的男生,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撩拨地心理防线全部瓦解。
他还在无辜的问我:“老师,你怎么了?”
我真想骂人。
于是我在沙发上踩了几圈之后,深呼吸,叫他过来。
他也过来了。还扶着我的腰,怕我摔下去。
这样子看起来,我比他高了许多,我第一次强势地捧住他的脸,然后说到:“亲我!”
傅余野微微楞住。他显少有这样的时刻,于是我更加窘况,仿佛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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