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柏云尊上的旧事，一些年长的弟子们是知道的，但现在很少有人提及尤其是把它搬到台面上说起。
师青曼的师尊叫钟璃，和柏云是青梅竹马，他们一早便结为道侣，恩爱有加又是郎才女貌，羡煞旁人。加上两人都是天资卓越，人们以为他们会成为结伴飞升的奇迹，不料变故出现的那么快。
在数年前他们去一处秘境历练的时候出了差错，具体发生了什么太玄宗的人不得而知，他们只知道钟璃吐着血把昏迷的柏云带回来。
钟璃根基近乎全毁，柏云昏迷不醒生死未卜。
太玄宗一下损失两位天才弟子，这在当时各个门派里都引起了哗然。
然而受伤的钟璃根本没想那么多，她只盼望着柏云能苏醒，结果盼着盼着柏云没有苏醒反倒盼来了一个奇迹。
他在混沌的意识中居然顿悟了。
修真界中近千年都无人顿悟了，这是何等的荣耀！
她想到秘境中他们从妖兽那里争夺的机缘，原来竟是道念，她太高兴了，哪怕受获的不是自己，哪怕她为了保护昏迷的他而被妖兽打的根基全毁。
她依然高兴。
但她从没想过高兴过后，黑暗来的如此之快。
钟璃永远记得那天似火的祥云布满整片天空的盛况，以及他醒来时那双寒若冰霜的眼眸。
柏云遁入了无情道。
他的世界里再无情爱，他只有他的剑，只有他的道，只向往着飞升除此之外别无他念。
钟璃修为日渐跌落，柏云向她提出了解除道侣的要求。
这在当时的太玄宗引起了怒骂，众人呵斥着他的无情，但他什么都不在意甚至自废了修为重新修炼，他的举动太疯狂了，所有人都只当他是疯了，只有钟璃知道。
他是认真的。
他很清醒。
重新修炼的柏云一直以来都受着非议，有人是为钟璃打抱不平，有人是趁机朝以前的天之骄子奚落，他什么都不在乎，只是埋头修炼。
这种情况没持续多长时间就演变了，因为修无情道的柏云进展飞快，筑基、结丹、结婴、离合、洞玄……
以往的非议渐渐消散，这世间还是强者为尊，于是人们的话锋一转开始恭维起来，说他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之类，说之前结为道侣只是对他的一场情劫考验罢了，说他本来就不适合以前的道法，重新立道是理所应当的事。
议论声多了，有些恶毒的人便把目光转向钟璃。
此时的钟璃已经掉落到金丹期，内丹破了一半，她的力量不够维持年轻的容貌正逐渐衰老，从少女到中年女人，皮肤失去光泽，身形也不如以前苗条。
“你看看她这个样子怎么配得上柏云尊上？”
“听说之前柏云尊上就不同意结道侣，是她死缠烂打的。”
“她好像以前就挺水性杨花，有了柏云尊上还不算，在外面勾搭很多男人，看看终于遭报应了。”
“不是，不是，我听说当年他们去秘境，钟璃为了抢夺机缘加害柏云尊上呢，结果自己反倒自寻恶果，要不然为什么柏云尊上回来就和她解除关系呢？”
说什么的都有，各种八卦和小道消息。
人言可畏，人云亦云。
＊
师青曼提起这事倒让很多人想起，广场上议论纷纷，知道的，不知道的，聚集一片小声嘀咕着、科普着，那些话里好听的非常少，大部分都是调侃、嘲弄，那样的嘴脸很难想象是出自名门弟子，他们看起来比俗世中的市井小人还不如。
孟时易感觉很可怕，这种氛围太可怕了，那些人好像没有丝毫认知，被他们取笑的人已经死了，那个撑着残破身躯拼命保护过他们的人，现在已经死了。
红雁显然不想听到有人议论柏云和钟璃的旧事，旁边的洪俞辉感觉她可能喜欢柏云。
果然，她开口道：“这又如何能怪得了柏云尊上，钟璃她自己被僵尸咬了，实力太差能怪谁？你身为修仙人难道不知道该怎么做吗？”
她问得咄咄逼人，师青曼眼睛仍是盯着柏云，轻声道：“我不是来问罪的，我知道真正害死师尊的人是谁，我会去找他们算账，但是，我只想问一句，你当真没有内疚过吗？”
最后的话是问的柏云，后者的表情还是那个样子但眉宇间似乎觉得很无趣，他冷冷地说句，“没有。”
“你杀了她还有那些同门弟子，也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不忍吗？”
柏云看着她，“没有。”
“他们当时还活着。”
“他们会变成僵尸，他们不能算人。”红雁插话进来，她真的不耐烦了，“师青曼，你难道不知道怎么对待尸毒攻心的人？”
师青曼终于偏头看向了她，“我知道，但是不该这样。”
“不该怎样？”
“不该那么理所当然。”
这话红雁不明白但她不屑，柏云不明白可他不在乎，洪俞辉不明白因为他是外来者根本只当是场戏，广场上的人有的明白有的不明白但都不如他们自身的利益重要。
孟时易明白，所以他心痛。
看着场上不在乎的人，他更无力。
“尸毒不见得是无解的，现在没有解药不代表以后也没有，哪怕是为了大众的安全必须要消灭掉被咬的那些人，你们也不必如此高高在上。他们不是仇人，他们和你们一样，是宗门的师长，是同门师兄弟，他们是活生生的人，就算变成僵尸也不能抹去他们的存在。”他转身对着广场上的人又道，“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我也不敢想你们是怎么想的，钟前辈在魔道中人屠杀你们的时候，曾拼命保护你们，哪怕她实力低微，她也不曾后退，你们居然能毫无愧疚踏着她的尸骨非议她的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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