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四方的眼白里牵满了血丝，一直到天明方才幽幽地醒过来，见床沿边有一柳眉倒坚，杏眼圆睁的女人怒视着他，不由得头皮一阵发麻，双手撑起半截身子说道：“大清早的也不换身衣裳，也不化个妆，弄得跟个鬼似的。”
程卉头发零乱，眼睛揉得红红的。她的手指头戳在他的额上，锐声叫起来：“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说绿莼是谁？如果你不说出来的话，今天就甭想走出这道门。”
郑四方听到她嘴里喊的那个名字，不免怔了一怔，遂佯装听不懂：“什么绿莼，白莼的，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也别装蒜了。我昨了个晚上亲耳听到你叫那个什么绿莼的。你快点老实交代那个绿莼是不是你新找的相好？”程卉将下巴颏抬得高高的。
“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昨天晚上我喝醉了，可能胡乱地喊了个名字。我连我自己怎么回来的都不记的……”郑四方打死不认。昨天晚上他等首映礼结束之后就去了绿莼家。绿莼是他新认识的一名歌女，刚进百乐门不久便被他瞄上了。为了得到她，倒是颇费了一番周折。
“老爷，我对你一片真心，你可不能在外面又搞七捻八的……”程卉掏出手帕子揩抹着眼圈呜咽地说道。
“行了，我有分寸的。”郑四方猝然地不耐烦起来，将两道眉峰都皱将起来。
程卉见状，也不敢再问下去了。
霍震楠约了圆圆去百乐门。圆圆下了车，走进那富丽堂皇的百乐门大门内。以往经过百乐门的时候，在白天它总是沉睡着，黑漆漆的，鲜少见到人。但是一到了晚上它便精神百振起来，车流人马将它围得水泄不通。门首喧嚷，笙歌嘹亮。不少上流名士一到了傍晚便闻风而动。
圆圆走进去看到那色彩斑斓的玻璃以及那缤纷的闪烁的彩灯，以及双足踏在那绵柔又厚实的绿绒地毯上。一个个端庄的侍女脚踏高跟鞋子穿梭在人群当中，面微带着笑，亲近而又疏远。大红帘幕还垂落着，将那空旷的舞台遮得神神秘秘的。霍震楠头一次牵着她的手，怕她被群至沓来的人流给冲没了。手板心里微微地沁着热汗。圆圆虽然不愿，却也无奈由他拉着手。
霍震霆正站在二楼的围杆里面驻足凝伫着大厅。他在人群之中见到了他们俩的身影。他们怎么来了？他心里起着疑影子。又看到他们手牵着手，俯首帖耳的样子，心里竟五味杂陈。
“圆圆，你要不要喝水？我去帮你取点水来。”待坐定了之后，震楠对她说道。
她看了一下那如潮涌的人，便露出难色：“不要了吧。这么多人，你走进走出的也不方便。”
“怕什么。只是口渴不喝水的话更加难受。”震楠说罢便又拨开人群走了出去。
她想叫住他，他却已经湮没在人群里了。只得孤零零地一个人倚靠在这红丝绒沙发椅背上。
“怎么今天有空上我这里来了？”冷不防从她的身畔冒出一个低沉的声音。她举眼一睄，见是霍震霆，便说道：“是震楠带我来的。”
震霆眯眯笑着说：“震楠很喜欢凑热闹。他很喜欢来这里玩。那么你呢？”
她微侧过脸看到她脚上的那双黑海绒细跟高跟鞋子已经被人踩了白脚印在上面，鼓着嘴说道：“我并不喜欢热闹的地方。”
“那你还来这里？”震霆说着这话，心里不是滋味。
她窥看他的脸色，心里负气地想道：既然你这么喜欢把我推给你弟弟，那么我就同你弟弟好。”这样一想来，她不由地牵动了嘴角，笑得十分地明媚：“因为震楠喜欢啊。既然是他喜欢，那么我就陪他来罗。”
震霆将微笑的嘴角紧紧地抿了一抿，脸色已经往下一沉，滞涩地说道：“原来如此。那么你现在跟震楠进展得不错罢。”
“那么你跟何小姐呢？”圆圆将话锋一转，绕到他的身上。
“我跟菀儿？”他低下眼梢略微地一笑，“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那我跟震楠也只是朋友而已。”圆圆的粉白脸颊上一层红晕自肌肤的底部泛上来，唇角的笑意就更明显了。“好朋友罢了。”
“圆圆，你变得让我觉的有些陌生了。”震霆的眉尖皱了起来。
“那只是你觉的而已，而我根本就没有改变。”她的心跳得忒忒地响，冷幽幽地笑着。
这时震楠拿着一包用黄油纸裹好的栗子与两瓶荷兰水挤过重重的人群走过来。
“咦，大哥。”
震霆只是笑了一笑。
“我买了炒栗子，味道很不错的。”震楠拿两瓶荷兰水放在桌子上，将包着栗子的黄油纸往下压了压，一面递给圆圆。
圆圆拿了一个，放入口中细细地尝了一尝：“很香甜。”
“大哥你也来一个吧。”
“不用了。”他的目光在他们两人的脸上掠了一掠。
“震楠，你也吃一个。”她眯眯地笑着，替他剥了一个，慢慢地送到他的唇边。
她做的是这样的自然，仿佛眼前没有霍震霆这个人。
震楠不由得食之若饴。
霍震霆流露出怏怏不乐的神色，带着几分漠然的口气说道：“你们先看吧，我还有点事要上去了。”
“大哥，那你去忙吧。”震楠在他的背后喊了一声，霍霆从他的口吻中窥伺出他愉悦的心情。微微地皱了一下眉毛，便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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