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这德王府里，已经不止一次下跪了也不是头一次被人责骂或者是掌嘴了。可是没有哪一次像如今这般难熬，四下里更是静哑得可怕。她偷偷地将视线移到屏风上，那描着山水的屏风后面只能隐隐绰绰地看出个模糊的轮廓。屏风那边安静得连一丝声息也没有。
“你们还是不说是吗？”春容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仍然精心地妆扮着，仔细化过妆的脸上仍浮现出深深的皱纹，她端过茶杯，呷了一口，慢条斯理地说道。
“奴婢没有做过，如何招供！”香桃一向是烈性子，她虽然低着头，语气却是极果断坚决的。
红艳已经哭得脸上的鼻涕眼泪一塌糊涂，她也哽着嗓子小声地说道：“这不关奴婢的事啊．”
而贝夏忆却是一声音不吭，她垂沉着眼皮，心里却已经百感丛生。
“你们三个人谁也不说是吗？”春容将手上的茶杯重重地掼在桌子上，敛起笑容，冷冷地将目光瞄准了溪暮，“你说娘想要严刑逼供是吗？那么你现在给娘想个法子，嫌疑人肯定是这三人之中的其中一个人，依你的猜测是哪个呢？”
溪暮白嫩纤细的喉咙微微地起伏着，半透明般的脸庞染上了粉红色彩，嘴唇微微地翕动着。
“怎么？你不是最爱拿主意的吗？如今也失了主意吗？”春容收回目光，对着杜嬷嬷她们说道，“给这三个丫头掌嘴，一直给我招供了为止！”
杜嬷嬷，桂嬷嬷，再加上个何嬷娘，三个人挽起袖子，目露凶光，对着她们三个，一扬手便是个大耳刮子。
“福晋，真的不是奴婢的错啊。”红艳泪流满面地说道。脸上已经挨了好几下的耳光。
“去她们三人的房里给我搜一下！”春容冷冰冰的说话就像是从天花板上渗透出来的一样，听得人寒气直透过衣料的缝隙里潜入到体内里去。
几个家丁争先恐后地出了房间。
三个嬷嬷打得喘气累累。而跪在地上的三个人脸上也挂了彩。
“额娘！不要再打了，无论你再怎么打下去，她们没有做过还是不会认的！”溪暮再也看不下去，猛地大喊起来。
“溪暮，额娘是不是要做什么事都要先问你一声呢。”春容的瞳孔深处像是闪着幽黑的亮光。“你到底要跟我作对到几时才肯罢休？你的亲大哥还躺在床上，你居然为了责罚丫鬟的事而跟我怄气！你有没有把你亲大哥放在眼里？他对你这么好，处处维护你。可是你倒好，如今他出了事，你什么也不为他做，还在这里嫌东嫌西……是不是额娘平时太过于纵容你了，所以你就肆无忌惮了！”
“额娘，你除了会严刑逼供之外还会什么！你不要忘记了宁郁潇也是被你活活用刑而死的!你这是在帮大哥吗？你除了制造更多的冤案，你还会做什么！”溪暮秀气的额头在烛光之下散发着闪耀的光泽。
当溪暮把话说完了之后，屋子里的气氛再次凝固起来，出现了令人窒息的沉寂。啪啪的掌掴的声音还在持续地响起。
春容在那短暂的沉默之中，脸部的表情变化了好几次。突然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走到溪暮的面前，扬手就挥了一记巴掌呼在她的脸上。
“不仁不义的东西！我怎么就生了你这样一个女儿，早知如此，当年一生下我就得把你掐死，省得你如今反倒头来气我。”
见春容气得颠巍巍地站不住，几个正在掌掴的老嬷嬷上前搀住她的胳膊。而夏忆闻得到自己口腔里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再看一眼溪暮，泪珠儿正顺着她清秀的脸庞往下簌簌地滑落。
几个家丁从外面进来禀告说，在这些丫鬟的房里没有搜到任何有关砒霜的东西。
“你们这几个没用的东西！堂堂德王府居然有一个下毒药的凶手！说出去我们爱新觉罗的颜面何存！是谁如此大胆敢在我的眼皮底下作威作福。你们这几个人为什么要停手，都给我打！”春容带着对溪暮怨气，那愤怒的，嘹亮的责骂声在空气里震荡着。
几个嬷嬷又对着跪在地上的三个丫鬟啪啪地掌起嘴来。
“你们住手！”溪暮那血色尽丧的脸上就像冰雕一样雪白，她冲过去推开那几位嬷嬷，平日时仗着主子的奴才，见格格扑上来，谁也不敢上前动手，只能干瞪着眼站在那里。“你们够了没有？到底还要冤枉多少人才肯罢休？你们这些狗奴才，平日时张扬拔……”她的话还没说完，便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变成诡秘的惨碧色。
“罢了！罢了！”春容见她咳得面无人色，不由得嘴角和缓了下来，“这些奴婢给我关到怨阁里去，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见她们!直到给我招供了为止！”
三个被掌掴得面无人样的丫鬟，除了夏忆，红艳立即捂着红肿的嘴嚷起来：“福晋，不要关我去怨阁啊，我不要去那里！”血顺着她肿破的嘴角流了出来，与她滴下的口涎混成一块。模样看上去惨不忍睹。
“给我拖出去！”春容无力地挥了挥手，看到屋子里闹哄哄地乱成一团，心也跟着揪紧了。
贝夏忆神情凝重，尽管遭受了皮肉之苦，但是要押她们去怨阁，对于她来说可不算是一个惩罚。她知道诗余在小的时候经常跑去那里玩，她也曾嗔斥过诗余几次。但是诗余总是笑嘻嘻地告诉她，那里并没有什么好怕的。
对，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人心更可怕的东西呢？几绺被汗浸湿透的乱发黏在她的脸上，她看到春容已变得大不如从前的样貌，她想起当年春容拿着针狠狠地戳过她的嘴角。春容恨她，正如她恨春容一样。可是春容想不到她就是当年的荣莹梦吧。德王府的日子很难捱，可是她有什么好怕的呢。她是死过一次的人，这一次卷土重来，就当作是老天爷给她的一次考验。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她要占领瓜尔佳春容的位置！
“走，还愣着干什么！”
她们几个被人推推搡搡的，只有贝夏忆她是自愿走去怨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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