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她一向知道他是小气敏感的，尤其在处理男女感情的问题上，他霸道，吃醋，不讲道理，有时会像一个任性讨不到糖吃的小孩子。
她赤着脚踩在地板上，头上身上还没有擦干的白泡泡。可是他却还要跟进来对她说道：“你这么幼稚的理由，我会相信你吗？而且程天泽他可是说是认识你的！”
“我是跟他认识，可是我只跟他见了一次面而已。当然我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会长得一模一样？可是我真的不是跟他很熟！”她的视线移向一片漆黑的窗外，外面不时传来欢笑声。
他也注意到了，一个箭步走到窗台，很用力地关上了窗户，并且将窗帘也拉了起来。他回转身子，盯着她的时候闪闪发亮的瞳孔多了几分尖厉。
“你放心，我一定会去调查他的背景。不过你刚才说你们俩只见了一次面，那是什么时候见面的？而且为什么你们两人会见面呢？”他的眼神精悍，就像是在审讯一个犯人似的。
她的身上还挂着泡沫，连衣服也没有穿，就围了一条浴巾，此刻的她样子狼狈不已。可是他却视若无睹，没有打算放过她。刚才她在泡澡的时候，还很大力地将她的头摁压到水中去。他是自己的丈夫还是一个暴君？
“他是我母亲的代表律师。”她以不同寻常的冰冷语调说调。两只湿漉漉的脚踏在冰冷的地板上，一丝丝寒意氤氲到五脏六腑。
“为什么这件事不跟我商量？要找这么个人回来当你妈的律师？难道我没有能力帮你请最好的律师吗？”他两眼像钉子似的紧紧地盯着她的脸。
“你什么时候关心过我妈失踪的事？”她的目光深深地刺穿了他的眼，“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我妈的事了，可是你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既然你不能帮我做什么，那么只好我自己去做了。”
“你不要告诉我，你一个人把他请回来做你妈的律师的？难道那个符阳润没有帮你的忙吗？”他的语气极为冷淡，仿佛是从天花板上渗出来的别人的声音。
她听他每一句话都是挟着咄咄逼人的气势，仿佛要摆脱这种屈辱似的说道：“对，程天泽是符阳润的同学。我让他介绍一个律师给我又怎么样呢。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说得很不错。”他附掌大笑，面容不知不觉之中沉寂下来，“符阳润是君子，我是小人。本来我还想你有什么钱去支付律师费呢，后来一来，你跟程天泽是什么关系，有了这层关系还怕他问你收律师费吗？你说，我说的是不是很正确？”
他那笑声震荡着她的耳膜，她咬着嘴唇狠狠地瞪着他。身上的水泡已经干透了，黏贴在自己的皮肤上，微微有点发痒与紧绷。
“景牧荫，你不要再疑神疑鬼了好吗?不要总是以这种阴暗的心理去猜测别人。你自己婚内出轨，难道把别人也像你想得那样肮脏不堪是吗？”她的目光显露出势不可挡的锐气。
他伸出手去碰触到她的脸，她想逃离，反而被他紧紧地箍住：“我肮脏不堪？这里还有谁比我更干净的吗？”
这句话似曾相识。他的手接触到她的脸颊，指尖传递过来的是一种熟悉的柔软微温的感觉。末了，落在她柔腻的肩膀上，那上面还黏着一片玫瑰花瓣。他的生母是一个妓女，景德抛弃她之后，她一方面是吃不了苦，一方面又为了养活他。养活他的原因可能之一是有了他，以后可以每个月问景德要钱。可是他奇怪母亲的选择。景德每个月都有付抚养费给她，为什么她还是入不敷出，为了钱居然甘心去做妓女。景德离开他的母亲时，母亲还只有二十五岁，正值妙龄。母亲打扮起来也很好看的。有一次家里来客人了，他那个时候不知道母亲是做这个的。可是那个中年发福的客人一进来门掐了母亲的脸一把，母亲不怒反笑，敷满白粉的脸笑得跟朵花似的。她看到他站在一旁，这个年纪的他已经有点懂事了。母亲从皮夹里取了十块钱给他，让他去街口买雪糕吃。那客人不避嫌地对着母亲又搂又捏着，他突然间意识到什么，啪地打掉了母亲手上的钱。
“你嫌我的钱肮脏不堪是吗？”母亲对准他的脸挥了一个巴掌。他眨了眨眼睛，以往母亲打他的时候，他从来不哭。可是那一天他当着母亲的面没有哭出来，但是跑下楼的时候，却流下了两行屈辱的泪水。
还有谁是干净的呢？他的内心恐怕也是肮脏不堪的。他看着禹俏走入了浴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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