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相如为什么失约了。
说好第二天一起去领答案的。
我和平常一样猛地推门进办公室的一刻孙子康刚收起日记拿起笔继续赶上个月的策划案。背后发出巨大的响声，他习以为常没有回头看。他眼眶红红的，呼吸间能听出来刚刚哭过。
无法结束的八点档。我叹口气。
手机发出嘟嘟的声音，孙子康开始拨号。
“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我知道你烦我，但是我还是那句话，明天你要是在马路上看到我挎着一个女生有说有笑的走，然后告诉你那是我认的干妹妹，你会不在乎？”
也许会在乎。我摆弄着笔尖心想，但是你在乎她是因为爱，她在乎你是因为霸道。
他发现自己没有办法专心赶策划案了，间断地听着孙子康的电话，所以我的思路也断断续续的。
我偷听别人说话成了习惯。
记得我小学时候看了福尔摩斯，然后开始关注身边人的鞋子头发指甲等等细枝末节，以此来判别个中人的职业和性格举动。不过现在想来，那算是一种拙劣的模仿，坚持了不到一个星期就因为失误率太多而没了兴趣。
不过，偷听别人说话是恶劣的天性。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或者说，狗改不了吃屎，我想。
林以沫，你能有点正常的兴趣爱好吗？
我只喜欢在背后看人。或者因为我第一次开始认识这个世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繁华的背后。
每个人都需要在脑海中建立关于这个世界的数据库，内容未必都要来源于亲身经历。洛枳喜欢阅读别人的喜悲，用这种方式来避免折腾自己的神经。很多时候就是抬眼的一瞬间或者擦身而过的几秒钟，陌生人一个的表情和一句零碎的话，足够让我饶有兴致地咀嚼半天。
咀嚼出的结论不问对错。反正我既不是判官，也不是长舌妇。
放下电话的孙子康终于哭出声来。
“别哭了，已经十分钟了。”我看了看表，一边写字一边说。
“我难受，今天延长时间。”
我微微皱了眉头回头看他。
“像个爷们一样站起来。”
孙子康听到这些言论之后只是嘴角抽搐了几下，然后每次好心地提醒他一句，到十分钟了，注意把握尺度，别被鄙视。
孙子康有很多“男人准则”，“十分钟”这种小规矩只是其中之一，它们和塔罗牌一起指导着孙子康的人生。
虽然我曾经质疑过，那些准则在他的生活里面到底有什么用。
“你从来没有实践过。”
“谁说的，我”
“别给我举例子，你那不是实践，你那是。”
我想起刚才去倒孙子康的垃圾桶时还看到周围有些许散落的烟灰，我扫了半天才扫干净。
孙子康相信，这次失败并不会给他造成心灵创伤，过一阵子他一定会假装很痛苦地戒掉尚未沾染上的烟瘾而迷上扮演酗酒。
唉，文艺青年的劣根性。
当然，我也是。
看孙子康和看电视是没有太大区别的，唯一的遗憾是不能随意换台，洛枳想，如果有遥控器，他一定立刻把电视机关了。
其实被鄙视，往往就是因为太常见，以至于大家忘记自己稍一不留神就会成为其中一员。毕竟，大部分男孩子如果看到自己的女朋友和另外一个男孩子的肩在路上大摇大摆地走，还大咧咧地说这是我刚认的哥哥，恐怕也会像孙子康这样大喊一句“跟你的哥哥一起滚出我的世界”然后华丽丽地扑到去痛哭。
我其实很体谅她，她欣赏孙子康的真实。很多人愿意把自己包装得洒脱淡定，其实在独处的时候还不是像他一样趴在办公室哭嚎？
又或者，像我一样，看似什么都不在乎，实际上最在乎的就是面子，甚至面对自己都不肯诚实。
而且还有一段放不下的过往。
或者叫，放不下的青春。
孙子康忽然抬起头，他的声音闷闷的，好像感冒了一般，“以沫，你的笔记本开着呢吧，能放段音乐吗？”
我用指尖在电脑触摸屏上面随便划了两下，等休眠中的电脑屏幕亮起来，打开千千静听，随便选了一个播放列表。响起的音乐居然是《轻骑兵》，我不禁无声地咧嘴笑起来，这个场景，还真是不搭调。
记得小学时候的音乐课，老师总是会放一段世界名曲让大家来踊跃发言这段音乐描写了什么。我的答案总是和标准答案相差十万八千里，这让我这个踊跃发言说一不二的小班长面子极为受损，然而可笑的是我对自己的音乐鉴赏力始终深信不疑。
《轻骑兵》恐怕是唯 个主旨没有被我误解的名曲，或许是因为作曲家把旋律写得实在太直白。初中的时候我在市学生乐团里担任小提琴副首席，排练这首曲子时她们第一小提琴和第二小提琴以及中提琴部分一齐把其中的一个经典段落来回地演练了二十遍，临时指挥是个小有名气的北京音乐家，点名表扬了我因此右手边的小提琴首席一个星期没有理她。
是啊。林以沫，虽然你没有相如学习好，但你文艺细胞强啊。
那是个在全国小有名气的业余学生乐团，曾经为了选拔乐手而提供了小学升初中免费择校名额和初中生高中考试加五分的优惠条件，吸引了大批有才华的孩子和他们的家长，当然也吸引了大批有门路的家长和他们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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