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裴府园内, 两人正轻声交谈着。
那声音极小，犹如落叶坠地，生怕把不远处的人给吵醒。
“夫人这是睡了多久？”
“快两个时辰了吧。”
苏慕晴正睡在不远处的秋千上，虽然夏日炎热, 可如今天色渐晚，风也有些大了，一会儿着凉可就不好了。
流玉正准备走上前去, 便听到不远处的几人正在窃窃私语。
“成婚三年, 一无所出，也不知道大人究竟宝贝她什么。”
葳蕤的树叶把视线也给遮挡，她们并未看见流玉正在此处，这才说了这样的话。
流玉朝后望去，是宫里来的那批女人, 乃是宣元帝赐下的。
这些女人，各个不是省油的灯。
分明她们夫人和大人的感情极好，偏有这些小人作祟！
流玉气不过, 绕到了那边的廊道，狠狠朝她们说道：“你不过是皇上赐给大人的侍女，怎能如此不知礼数, 背后辱骂夫人！”
见被流玉听到了, 为首的女人也不躲藏了。
反正来裴府之前, 皇上特意嘱咐了她们, 谁猜不出皇上的用意？
她们背后, 可是有宫里撑腰的。
“说了又如何？你只是个侍女, 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被赐到裴府来的人，谁不想得到点儿什么？三年了，皇上对那个男人的恩宠都一如从前，朝中大臣也看清了这些，虽然不知道为何寡恩的皇帝会宠爱他如此之久，但依附裴府的人却越来越多，说他只手遮天都不为过了。
“我是夫人身边的贴身侍女，你又算什么东西？”
“那便请夫人亲自处罚我吧。”
流玉被她气得脸颊通红，这态度格外傲慢，夫人也都纵着。
习秋姐姐虽然同她说了，让她也对这些人恭敬些，可流玉就是气不过。
“哼，大人把我们留下，不正说明了什么吗？你们夫人的恩宠也要到头了。”
流玉气得瞪圆了眼，终于认不出朝她伸出了手。
啪的一声，她的脸便落下一个红嫩的印子。
那人嘴角却露出得逞的笑容，好巧不巧，一个人影从不远处缓缓渐至。她方才的嘴脸一变，顿时楚楚可怜了起来：“大人，夫人身边的侍女，竟无缘无故动手。”
她搔首弄姿，眼角还带着泪珠：“奴不知犯了什么错，让夫人这样不喜欢奴。”
流玉一见如此，才知道自己中了计。
可恶，她怎么如此沉不住气？
习秋姐姐明明都提醒了她，为何她还是中了这小人的诡计！
流玉刚想说这些事情都是她自己所为，同夫人无关的时候，裴清砚却缓缓开了口：“既然夫人不喜欢你，那你就没必要留在这府中。”
那人听了裴清砚的话，脸色瞬间惨白了下来。
裴清砚低声轻语：“你这样不会讨主人欢喜的侍女，就算是卖到其他地方也学不会，倒不如送你去军营，那个地方就不用讨别人喜欢了。”
“大、大人……”
裴清砚笑得冷漠，仿佛沾染鲜血，夕阳的暖光照在他身上，却让人感觉不到一次温暖，尽是些冰冷扭曲的东西。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很快就被人给带了出去。
裴清砚淡淡瞥了流玉一眼，她的脸色也同样难看。
流玉低下了头，身体还在不停的颤抖着：“大人，不关夫人的事，是奴气不过她污蔑夫人才动了手。”
她是裴府老人，自然明白裴清砚骨子里的冷血与疯狂。
就好像……是那个人一样。
那对于流玉来说，便像一场噩梦，流玉连提都不想提那个人的名字。
裴清砚冷淡的说：“流玉，你是裴府出身的人，怎就不懂呢？”
“奴……”
“难道那个人以前没教过你们，若真的下手，那就把她置之死地，否则永远都别动手么？”
流玉脸色煞白：“是……公公的确有教过。”
“你记得便好，要不然，我便要考虑将你送到一些地方，重新学学这些了。”
流玉将头低得更下去，这么些年，她还是不敢同裴清砚对视。她总觉得裴清砚的眼寒冷可怖，充满着阴郁和恶意，没有一丝温度可言。
她留在苏慕晴身边太久，的确忘了在裴府过的什么日子了。
可她不是公公身边那些小太监，这些事情就算有听说，也只是停留在听上面，而没有真正动手过。
大人……真是越来越像公公了。
“奴知道了，下次……奴绝不会犯这样的错。”
“下去吧。”
“诺。”
裴清砚这才朝苏慕晴走去，园中万物被暮色晕染，覆盖一层暖色调。
不远处的荷花被微风吹拂，娉婷而立，婀娜动人。荷香从不远处飘来，渐渐让心里那份阴郁消散。
裴清砚看着苏慕晴，忽然想伸手去触碰她的脸。
可到一半的位置时，他的手却停留在了空中，又默默的捏紧成拳。
想起今日的事，裴清砚原本略好的心情又布满阴霾。
他憎恨裴德胜。
明明如此憎恨一个人，可自己的行事却越来越像他。
同样的阴狠，同样的不折手段，同样的将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他养大了他，给他带来的阴影远远不止这些。
他开始像自己憎恶的那个人，于是连同自己，裴清砚也越发憎恶。
年少时于裴清砚来说，根本没有一丁点美好的记忆。不是裴德胜的虐打，就是整日提心吊胆，时而装疯卖傻，才能躲过一劫。
可裴德胜需要的是一个聪明的养子，他这副窝囊又愚笨的模样，只会惹来他的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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