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有德二话都不敢说，灰溜溜地就回到了县衙。他在后院坐了一会儿，要了一杯茶压压惊，这才忙不迭地往牢里赶。
衙役跟在他的身后，师爷也闻风而来，听说县老爷要提审恶霸天，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事，连忙去准备。
“从恶霸天那里一共找出来多少个孩子？”冯有德在监牢里伺候犯人的地方坐下来，忍不住捏了捏鼻子，这味儿实在是太霸道了。
“回老爷的话，一共三十二个孩子，多是些五六岁的，大一点的十来岁。”衙役吓了一跳，心想，幸好自己随口问了一句，哪里想到老爷会心血来潮地问起这个案子来？
恶霸天被拉了出来，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县衙，底下的人也都很会来事儿，早就在师爷的眼神指示下，给恶霸天上了重刑，脚镣手铐，呼啦啦地拖了二三十斤，被衙役一推，跪在了冯有德的面前，大呼“饶命啊，清官大老爷饶命啊！”
“老爷我饶了你的命，谁来饶老爷的命呢？”冯有德扫了恶霸天一眼，然后四十五度望天，摆出一副忧伤的表情来。
听话听音，恶霸天全身就跟骨头全部被抽了一样，顿时瘫在了地上。监牢里一片死寂，气氛凝固下来了。恶霸天是书院镇上的一霸，声名很响，远近的一些恶霸都听他的召唤，寻常人不敢惹，连冯有德在很多事上都要顺着他，以求地方上的安稳。
三十多个孩子，在他的院子里进进出出的，三天两头会有一个孩子像死狗一样被扔出来，让扫大街的拖走，但没有一个人敢报官。
“冯老爷，小的这次是犯在谁的手上了？”恶霸天想自己好歹也是呼风唤雨过的人，虽然召唤的风雨不是很大，但在这书院镇附近三十多里地里，也是一个人物，就算是死也要知道死在谁的手里了。
“呵呵！”冯有德斜睨了恶霸天一眼，“你问清楚了又如何？你虽然是泥潭里的一条蚯蚓，可人家是那天上的蛟，你还想问清楚？”
恶霸天惊愕了，他不敢相信，自己虽然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但从来都很守本分，从来不敢越界，他怎么就招惹到了天上的蛟了？
一提起蛟，当然不是王侯便是将相，他和那些权贵阶层简直是离了十万八千里远，难道说自己的那些孩儿里头有贵人家的孩子？恶霸天脑子里灵光一现，福至心灵，他猛地朝冯有德扑过去，“大人，我有秘密要告诉大人，只要大人饶我一命不死，我把这个秘密告诉大人，必定保大人飞黄腾达！”
冯有德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他细细地打量恶霸天，虽然诱人，但一想到靖远侯世子那张冷脸，冯有德全身的血液也都冷了下来，他朝衙役使了个眼色，让人把恶霸天拉远一点，“你那秘密还是留着你自己保命用吧，回头马上会有人把你押送到京城，等待秋后问斩。你要是想这一路上舒服点，你就说实话，霍远兄弟两人是哪里来的？”
恶霸天如梦初醒的样子，也是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他呵呵一笑，“冯老爷，要是小人说那霍远是龙子凤孙，您信不信！”
“大胆，给我打！”冯有德气得拍案而起，他到底是一个没什么耐性的人，起身后一脚踢翻了凳子，在这个充满了霉臭味的地方再也呆不下去了，“好好审，务必把霍远兄弟俩的身世问出来。”
沐婉宁跟着哥哥从酒楼里出来的时候，正好遇上了侯府里来报信的人，来的人是侯府二爷身边的长随，见面就在兄妹俩跟前跪下，“世子爷，郡主，二爷请两位主子赶紧回去，大长公主老人家犯病了……”
长随的话还没有说完，沐庭云就赶紧安排身边的人，“平安回去跟外祖父和外祖母说一声，我和郡主先走一步，回头你们让桃枝和梨枝收拾了东西回侯府。”
沐婉宁本来还想去看看霍远兄弟的，但这会儿肯定是不行了，她有些害怕祖母一旦不好了，爹爹肯定会很伤心。她记事起，祖母就这副样子，当年威风赫赫的大长公主老年的时候居然成这样，连自己嫡亲的孙子孙女都护不住，她和祖母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多亲厚。
两人上了马车，沐婉宁歪在哥哥的怀里，“哥哥，祖母的身体一向都有太医在看着的，祖母怎么会一次又一次地发病呢？”
沐庭云以为妹妹是不高兴祖母病了，害得她要回家，他抚着妹妹的后背，安慰道，“就算祖母不犯病，我们过两天也还是要回去的，马上要开考了，哥哥也该回府了。”
“我们出生的时候，祖母不到四十岁，她身体一直都很好，偶尔犯头晕，也都有太医在精心治疗。哥哥，你难道从来没有想过，祖母怎么会成这样的吗？”
沐婉宁知道自己是异想天开了，但她还能怎样？她总要回到京城的，她不想回到原本是她的家，如今却变成了别人的家。她被京城的权贵圈子慢慢地遗忘，而沐妙宁却以侯府小姐的身份，如同一颗耀眼的明珠，高悬在每个人的心中。
过年的时候她进宫，还被三公主指着额头骂，“你傻不傻啊？你知道她怎么在外面说你的吗？说你是身体不好，被送到书院去养病去了，我说，你身体就这么差，常年在外面养病？”
身体不好，品性不端，这两条几乎是整个京城的权贵给孩子们议亲的时候，必须考究的，谁也不愿娶一个身子骨不好的媳妇儿进门，连传宗接代都做不到。
嫡子，是一个家族的根本。
沐婉宁不在意这些，但她也容不得沐妙宁如此污蔑她，一个旁枝庶出，居然还敢鸠占鹊巢了，简直是罪不可恕！
沐婉宁小小年纪，此时眼中却迸发出了寒冰折射出来的光芒，一如她两年前，沐妙宁弄死了她的小狗，她拿着一把刀就要砍死沐妙宁，被人拦了下来，她指着沐妙宁的鼻子，“跪在这里，跪一夜，否则我明天一大早就进宫去找皇上伯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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