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昊回到出租屋的时候，烧烤档的员工都在王昭擎的家里。
貌似转移了一个地儿庆祝。
他不喜欢喧哗，便一个人上了天台，找了一块干净的地儿，坐着吹风。
此时的天空就像一块墨蓝色幕布，悬挂着孤零零的冷月。
没有星光的衬托，显得十分寂寥。
迟昊坐了一会儿，忽然感觉到脖子上传来一阵寒意。
他惊诧回头，见文哥手里拿着两罐冰啤酒，正对他痞笑。
“小子，发什么呆呢？”文哥叉开腿，席地而坐。
迟昊笑着夺过他手上的冰啤酒。
啪——
拉开了盖子。
冰凉的酒入喉，他呼出一口气。
文哥双手撑在背后，扭头看着他。
“你喜欢今晚那个女孩？”
迟昊偏头，淡漠地看他一眼。
男人敞开的胸膛上有扭曲的疤痕，显得极其野性。
他很生动的用手比划着：“就那个，像小野猫的，张牙舞爪。”
迟昊忍俊不禁，“你说邢小越？”
“对，那女孩子看着不错，漂亮，豪爽，虽然还小，但养一养，以后绝对风情万种……”
文哥拍着他肩膀调笑一句。
迟昊脑中闪过邢小越的脸。
嚣张轻佻妩媚的眉眼……
凶巴巴瞪人的眼神……
鼓着腮帮子又无可奈何的脸……
刚睡醒时迷瞪无辜的表情……
以及，便利店里小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
一桢一格都格外清晰。
呼啸远去的时光里，他记忆中那个任性的小女孩已经按时长大，变成了元气满满的少女。
每一个表情都生动的，叫他无法漠视。
可是……
当年月时日从肩头剥落，他们已经回不到从前的亲密无间。
他将啤酒瓶放下，笑了笑，嘴角酒窝隐现：“养不起。”
“养不起什么？”
二人身后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
声音辨识度那么高，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文哥拍拍裤子起身，语气有些虚：“擎哥。”
王昭擎手夹着香烟，狠狠踢了下他的屁股：“你他妈又偷懒，吃完宵夜拍拍屁股走人，还不下去帮忙收拾。”
文哥跳开，嬉皮笑脸：“我马上下去……”
他回头朝迟昊做了个‘回头聊’的手势，灰溜溜下了楼。
王昭擎低头看了眼迟昊。
少年席地而坐，双腿交叠，脸上有难得的笑意。
“多笑笑多好，”王昭擎吐出一口烟，装出几分文青的调调，“少年不知愁滋味。”
迟昊低下头，搓了下鼻子。
冼村的人都说，王昭擎以前很混，花名远播，放荡不羁。
但迟昊眼中的王昭擎，更像个严父。
他尊重他，敬佩他，自然也没有对着文哥那般放松。
王昭擎将烟头掐灭，趿着拖鞋朝他走了过来。
在迟昊身边蹲下后，他有些纠结地摸了摸下巴，欲言又止。
迟昊开门见山：“擎叔，你有话直说。”
王昭擎愣了下，随即笑了起来。
这孩子聪明是聪明，就是心思沉了点。
他从第一次见面，便觉得，这孩子少了少年人该有的明朗，不说话的时候表情冷漠阴郁。
也许，跟他的成长环境有关。
“今晚那个就是邢小越？”王昭擎席地而坐，片刻的停顿以后，他补充了一句，“你爸当时救下的孩子？”
迟昊眉眼跳了下，眼前掠过一些血腥的场景。
那天，是姐姐王柔依的生日。
父亲一出差回来，便带他们上街买礼物。
姐姐牵着他先过的马路，没想到一回头，却看到父亲被卷进了大货车底下。
后来他才从大人口中得知，父亲是为了救闯红灯的邢小越，才会冲出马路。
父亲去世后，他跟着母亲迟霜和姐姐王柔依，离开厦城这片伤心地，去了香洲。
带着城市的烟火气息的风吹进天台。
“嗯。”
迟昊的声音很轻，像散在风里。
王昭擎没有一丝惊讶。
“我就说嘛，怎么看着那么眼熟。”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邢小越，她还只有六岁。
见到他的第一句自我介绍，令他印象深刻。
“叔叔你好，我是王浩然的小媳妇。”
当时旁边的小男孩脸都红透了，小女孩却依旧笑嘻嘻。
如果不是看她年纪小，童言无忌，大家一定会觉得，这小女孩脸皮怎么那么厚。
王昭擎叹了口气：“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们还会碰面。她知道你是谁吗？”
迟昊：“不知道。”
王昭擎：“你不告诉她？”
迟昊闷笑。
王昭擎直直地盯着他，似笑非笑地问了句：“你怪她？”
迟昊不置可否。
他是怨过的，如果她不闯红灯，也许他爸爸就不会因为救她而死。
回到厦城后，他没有刻意见她，却还是遇见了。
小时候那些事情总是窜进他的脑海里。
有时他会想，如果当时在她身边的是他，他会不会也奋不顾身救她？
也许，他没有想象中恨她。
他最耿耿于怀的只有一件事。
就是车祸前，施采恩和王晨光的出轨流言。
当年流言满天飞的时候，王晨光在国外出差，都来不及跟妻儿解释。
事实的真相随着王晨光的离世被掩埋，却是他们一家人的心结。
对母亲迟霜来说，更像是一根永远拔不出来的刺。
心脏好像被人捏住，憋在心里的疑问被强行挤出。
“擎叔，小越的妈妈跟我爸，是怎么认识的？”
王昭擎挠了挠下巴，呐呐道：“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知道你爸爸的初恋情人，好像也是姓施，会不会那么巧……”
迟昊一听，几乎瞬间抬起了头，惊讶地反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王昭擎下意识摆摆手，像在掩盖什么。
“唉，反正我是不相信，我大哥那副‘妻管严’的德性会出轨。”
迟霜是香洲豪门的千金大小姐，王晨光只是一个退役的拳击手，他们冲破重重家庭阻拦，能走到一起不容易。
在王昭擎眼里，王晨光绝对不是无情无义的负心汉。
迟昊低声说：“我也希望我爸不是那种人。”
王昭擎起身按住他的肩，低声劝了一句：“好了，别在这里吹风了，下去吹蜡烛吧，晴晴等着我们切蛋糕呢。”
“嗯。”
迟昊站起身，下楼时顺手收了竹竿上的被子。
王昭擎回头看他一眼，挑眉道：“你丫的，天天晒被子，是有洁癖吗？”
迟昊径直将被子披在身上，裹的像个行走的大粽子，朝他咧嘴，笑得一脸孩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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