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瑾随着杨仲舒走出院门，看着明晃晃的日头，有些晕眩。
“恭喜大人高升。”
杨仲舒升为江州别驾，虽是喜事，可他面色极为难看，淡淡说了句“多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死里逃生，怕是还需几日恢复。
如瑾走了几步发现，慕容昭跟上来，便警惕的看着他，问道：“此案已结，大人还有何吩咐？”
然，慕容昭并未言语，越过她朝牡丹园走去。
如瑾心念急转，猜测他的用意，杀人灭口？
一路忐忑，到了牡丹园，慕容昭才开口道：“方才为何说谎？”
“大人何出此言？”
慕容昭冷笑一声，说道：“我虽不是仵作，却知道仵作如何验尸。区区白骨，你能断出凶手能武懂医。”
如瑾手指微僵，抬头环顾了眼颓败的院子，说道：“卢忠义今日必死，我这般说，不过是顺势而为。”
“我倒是不知，验尸还可顺势。”
“自然是有的。”
慕容昭忽的拔刀朝她脖间扫来，飞廉大惊正待出手，被如瑾抬手止住。脖间刺痛，伤口溢出一串血珠渗入衣内。
“袁如瑾，早慧易折，你好自为之。”
如瑾见他收回刀，抿唇道：“我们会立刻出城，不再踏足江州，将此案忘得干干净净，大人保重，后会无期。”
慕容昭看着如瑾脸色泛白，快步从他身侧绕开，忽然觉得心头划过一丝异样。
赤一料理了外头的事，见慕容昭沉着脸立在牡丹园内，谨慎的问道：“这几人可需清理？”
慕容昭闻言朝屋内看了一眼，眉心皱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行有行规，她们自有分寸。”
赤一对如瑾几人印象不错，自然不想动手灭口，闻言也松了口气，说道：“袁姑娘是个聪慧之人，定会守口如瓶。”
“聪慧……”慕容昭低喃着这两个字，看了紧闭的房门一眼，抿唇轻笑了一声。
如瑾从门缝看着他们离去便吩咐飞廉、暮草立马动身出城。
三人刚行至城门外，便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身后卷来。
她眉心一跳，连忙回身看去。五人五骑，黑衣黑马从城内疾驰而出，只一眼便知是慕容昭带着内卫。
她犹豫了一番，还是翻身下马立在道旁，恭谨的行了一礼。
慕容昭的马毫无减缓的打算，只在错身之际侧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便蹿了出去，马声嘶鸣，片刻便看不到踪迹。
待那黑色身影消失不见后，她竟觉得心头一空。摇头失笑，将乱飞的发丝抚平，翻身上马，扬鞭一甩往饶州奔去。
一连七日，加上坐船，赶在三月末总算到了鄱阳县。
如瑾与师父住在城郊的溪林村附近，在半山腰上建了屋舍，前前后后翻修了十几次，所以处处都是如瑾心血。
飞廉在院前好一阵赞叹，看着竹楼，小院频频点头。
院子占地四亩，两层的竹楼有两处，东西相对，中间搭了木桥。又有平屋十余间，前院有鱼塘假山，修了一处小景，有一处八角木亭，石案上放着棋盘，一条曲折石径通向木楼。竹林、花圃在另一侧，后院有溪流穿过，种了药草和果树。
“陈伯！师父！”
回家后心情难得一松，如瑾见窗户大开，便知师父与陈伯在家，开心的大喊了一声，随后一个六十左右的老人便走了出来。
老者脸色红润脚步沉稳，一双眼炯炯有神，长须垂到胸口，修剪的整整齐齐。
飞廉连忙躬身行礼，“飞廉见过陈伯。”
“不用拘礼，回来就好，进屋吧。袁老头早就在念叨了，前几日便催我到镇上买了好些吃的，老家伙嘴上不说，心里头可是想着你呢。”
如瑾心头一暖，上前挽住陈伯的手臂往屋中走去。
“师父的病可痊愈了？”
“吃了你二哥给的药材早就好了，前两日还去跑去山里。”正说着，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便怒声道：“陈老鬼，你胡咧咧什么，还不去做饭！瑾丫头你过来！”
如瑾无奈一笑，带着暮草和飞廉上了木楼，墙壁上垂了厚厚的草帘子，所以屋子里丝毫不凉。
袁天师端坐在书案后，长长的白须、白眉垂在身侧。
“师父近来可好？”
“好什么！成日吃药！”
如瑾轻笑，看着他的须发，打趣道：“一年未见，师父的胡须竟这般长了，看起来倒真有些仙风道骨。再过几年，我都要忘记你原来长相了。”
袁天师抚须的手一顿，笑了一声，指着飞廉道：“王爷给你的护卫？”
“是，父亲说我和暮草都是小女子，在外行走时多有不便。”
“嗯，家中可有什么人？”
飞廉回道：“我自幼便在王府，无父无母孑然一身，承蒙王爷信任前来守护主子。”
袁天师闻言看了他一眼，说道：“如此也好。”
说罢便自顾自的起身朝外走去，宽大的衣袍和他已经垂到肚子上的胡须走动间翻飞而起。
飞廉喃喃道：“倒是与我想的不同。”
如瑾并未听清他说了什么，抿了一口茶水，嘱咐道：“五年前师父受了一次伤，有时会急躁，你若碰上也不必惊慌，听着受着便是。”
围桌而坐，如瑾吃了半饱时问起他出海落水一事。
袁天师吃的极慢，怕弄脏胡子，一顿饭吃了许久。
闻言冷声道：“都是陈老鬼瞎操心，将你叫回来。我们出海遇上风浪，触了暗礁罢了。”
“还请师父保重身体，今年我便留在家中陪您，然后……。”
“不必了，你若有事便去忙吧，我过两日便要去塞外一趟。”
如瑾被袁天师的话打断，沉默的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饭桌忽的静下来，袁天师似乎察觉方才的话不妥，便又说道：“你家中之事要多留心，朝堂正是多事之秋，若是无大事，你便少回越王府，免得被人探到踪迹，平白沾染麻烦。”
“是，师父。”
饭后，袁天师便带着陈伯出了门，之后几日也甚少在家中，半月后便启程北上，只留一封书信，让她保重。
如瑾坐在亭中看着信上四个龙飞凤舞的字，淡声道：“师父心思越加难猜，与我也生分许多，此一别不知何时再见。”
暮草沉声道：“袁师父本就是闲云野鹤般的人物，他或许是想四处看看罢了。阿瑾，你也趁着机会好生调理身体。”
“好。”
这一歇，便四月有余，天气转暖，雨水充足。
八月初五，清早。
连日阴雨昨夜放晴，林间清爽，环鸟飞鸣。
如瑾在空地练了一套强身拳法便回到木楼，刚换了衣衫，院门便被扣响，暮草跑出去，说了句“胡主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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