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车马远去，消失于苍茫雪色之中，如瑾站了许久才迈着僵硬的步子回了宅，暮草将她扶到火盆前烤着，唏嘘道：“那么好的一对璧人竟然落得这般天地，我看上官大人那脸色很是吓人，会不会回去后将那张兰之杀了。”
“不，她是个有分寸的，此刻气愤一会儿便能想通了，杀人容易可杀完之后的祸事却难以收拾，张六郎如今好歹还留着一条性命，若上官出手杀死张兰之便会彻底触怒圣上，那个时候……情形只会更糟。”
暮草点点头，“那张家两公子好歹也是一个爹生的，竟能对亲兄弟如此恶毒。”
“这便说明张兰之有几分手段，他能撺掇皇帝折辱张六郎，让君臣离心。圣上心里对上官婉儿系了疙瘩，日后定然诸多防备。作为朋友，眼下我只盼着她能忍下一时之气，韬光养晦等待时机。”
只是，不论如何，惨剧再难挽回，君臣关系势必不复从前了……
如瑾叹息连连，看着外头阴云密布，风雪为舞，心头沉甸甸的难受，红绸在门口晃来晃去，一听到动静便要去看一眼，随后再失望而归，暮草想去劝被如瑾拦下。
“让她去看吧，有个盼头总比心如死灰的强。”
“好。”
“将我的那个狐皮领的斗篷拿出来给她穿上的，外头寒风阵阵莫要冻坏了。”
“唉，我这就去。”暮草咬唇擦了擦泪，将斗篷给红绸披上后便拿了块布又忙碌了，这院子本就冷清，以前飞廉在时一刻不闲，一会儿练功一会儿劈柴，自己一个人却能闹出七八个人的动静，显得院子里还有几分人气。
如今树木萧条，积雪覆地，白茫茫空荡荡，就好似他们这些人的心情，失落而无助。
驿站伶人被杀案的消息被内卫封了，如瑾也不知道裴家如何了，那些伶人如何了？
这一切都要等慕容昭回来了才能探听一二。
到了晚间，雪总算停了，可外头更加冷。如瑾在屋子里也穿的极厚，她挑灯读着一本诗集正昏昏欲睡，便听到门边传来一串很轻的脚步声。
她猛地坐直身子盯着门口，从书案下抽出刀缓缓靠近门边。
“什么人！”
外头窸窸窣窣，好半晌才传来一个声音，“阿姐可是睡下了？”
与此同时还有另一个声音小心翼翼试探道：“姑母睡下了？”
如瑾手上一松刀便掉落在地上，她猛地打开门便看到二柱和一个壮实的少年立在门口，而慕容昭则站在他们身后。
很显然，二柱身侧的便是如风了。
还不到六岁便长得人高马大，真不知是随了谁，竟像笋子一般长的如此快，才两年多没见已经到了如瑾胸口，二柱比他大了五六岁也才比他高了半个头。
听慕容昭说常乐公主曾拿如风试药，也不知是不是吃了那些东西的原因，所以长的这么着急。
宽宽的额头，漆黑的眸子，挺鼻薄唇，一张国字脸，因为年纪尚幼还未长出棱角，一身稚气和大哥少时如出一辙。
“很像……”
随后又看向二柱，他也长高了些，依旧黑瘦，越加沉稳有些慕容昭的影子。她仔仔细细将孩子看了几遍才欣慰的点了点头。
慕容昭在后头说：“让他们进去吧。”
如瑾眉开眼笑，闻言连忙让开门口，抓着两人的手进了屋内。
“快进来，外头冷的很暮草姨和红绸姨知道你们过来高兴坏了，老早便留了好吃的，还有过冬的衣物。”
如瑾高兴的说着，又问了二柱在内卫营中是否习惯，累不累，挨没挨打……絮絮叨叨问了一堆，二柱都耐心的答了。
见他如今这般乖巧懂事，如瑾心疼道：“定要好顾好自己，遇到危险莫要往前冲，不可争着做英雄！你还小，得学着保护自己知道么？”
“是，二柱定会好好的。”
她听罢满意的点点头这才看向如风，说道：“听昭卫说，你还记得我？”
二柱点点头，“自然记得，那时哥哥每日便会说姑姑的事给我听，我虽年幼可记事的本事不小，一直记得姑姑。”
如瑾将他揽在怀里拍了拍，止不住泪流满面，她心口疼，可又觉得如释重负，自己活到现在总算对得起父兄，留下了王府血脉，即便日后的事难以预料，她此刻觉得无比欣慰。
“好孩子，姑母无能眼下还无法将你养在膝下给你个安身立命之所，只能任你和二柱在内卫之中吃尽苦头。”
如风连忙抬袖替她拭泪，“姑姑是侄儿在这世上的血脉至亲，这些年您四处奔波寻找侄儿下落，如今侄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日便和哥哥一同护着姑姑。而且，内卫也并非传言那般可怕，教头亦不是凶神恶煞，那里只是比军营严厉了一些，可学到的本事都厉害的很。”
见他说的轻巧如瑾也就没有再多问，而是看向慕容昭，谢道：“这一切都是托了昭卫的福，若不是他算计周全，你们没有今天，你们二人定要多谢昭卫。”
“谢昭卫救命之恩。”两个孩子齐齐给慕容昭磕了个头。
随后二柱摸了摸头忽然笑道：“日后我与弟弟定好好孝顺昭卫。”
慕容昭被他这话逗的笑了一声，待他们起来摆了摆手说道：“你们年纪尚浅寻常时候只需少说多看，待他日时机成熟后我会将你们调派至军中历练，内卫虽然权重骄横、无人敢惹但毕竟是个嗜血好杀的地方，朝局若是动荡，恐难安稳。所以近日你们都紧醒着些，莫要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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