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夜风渐大，芳芳看凉辰独立庭院实在是太久了，忍不住近前劝慰道：“小姐，咱们进去吧！”
自从凉辰求了旋沐将芳芳一起带了出来，芳芳便视凉辰为主子，旋沐亦是默认了她作为凉辰的丫鬟的身份，只命她好生照看凉辰。凉辰看了她一眼，又望了一眼无垠的夜空，终于垂眸，缓缓进去。
小小的一方庭院，花圃里百花殆尽，只有菊花傲然枝头。偶然想起最初来五皇子府中之时，还是桃花夭夭，盛情绽放。
原来春去秋来，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
心境么？那一息报仇的执念虽然在夜深人静的夜里依旧蠢蠢欲动，可终究少了当初的那份急切与难耐。
夜间一向闲来无事，唯有灯下读书作为消遣，今日随手拿起的却是《史记》，昏黄的卷纸上，字里行间都是各朝各代尔虞我诈的兄弟相残，成王。败寇，亘古不变。
桌上点着五瓣莲花灯，五个火苗纷纷不甘示弱，各自燃烧着自己的能量。无兄弟么？大云国如今也是五兄弟呢？呵呵。
烛火跳跃，忽高忽低，一如凉辰此时的繁杂心绪。
旋沐，此时他在干什么呢？是否也卷入了这场皇家的政治斗争里？政治是男人的事情，可却也是她曾经一切幸福毁灭的根源。
芳芳在灯下做着针线，一下一下打着瞌睡，时光闲淡而寂寥。
忽然，门外响起了银铃般的笑声，如九月山间的鸟儿，无比清脆爽耳。不问也知道是小雅来了。自凉辰回来后，她倒是一点也不与她们不见外：“芳芳！快来接一下你家主子的东西！”
主仆二人被安置在了五皇子府中的一个偏院里，日常有小雅往来送东西，芳芳亦是很快与她熟络起来。芳芳从瞌睡里惊醒，赶忙放下针线，欢喜地跑了出去：“小雅！你来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小雅露出两个小虎牙已经笑容满面的站在外头，她的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的东西还盖着一层艳艳的绸缎。
“什么东西？”芳芳性急的想要掀开来一探究竟。
小雅一闪身，假装板着面孔娇声斥责道：“我们主子吩咐了，必须让凉辰姑娘亲自来看。”她嘴中的一声“凉辰姑娘”有些酸酸的，怎么听都不是正常的语气。
凉辰也不恼，小雅一向喜怒形于色，虽然有时候爱使些小性子，却也未见得是坏心眼。
“有劳小雅姑娘了！”凉辰亦是匆匆放下手里的黄卷，眼中闪烁着弱弱的期待的小火苗。
托盘递到她的面前，凉辰几乎是有些激动的一把掀开来。
一双珠宝缀成的玉鞋么？鞋面上缀满了各色的珠宝，满目的炫彩，七色云锦的缎子，触手生温的玉质鞋底，鞋尖还镶着一颗拇指大夜明珠。
小雅的神色微微有些暗淡，掩饰不住一丝的羡慕与喜悦，脱口道：“好美的鞋子！”
“你没有提前看一看么？”芳芳在一边插嘴，她亦是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鞋子，口水几乎都要流出来掉在了上面。
凉辰看见的一刹那，却是脸上微微一红，情思荡漾。含笑接过托盘上的玉鞋，珍重的放于桌子上。
“你们主子怎么样？”看着这一双珠宝玉鞋，凉辰的心瞬间变得万分柔软。昔日丞相娇女，七皇子未婚妻，也曾目睹无数奇珍异宝，可是自从家族蒙难后，不要说一双珠宝玉鞋，便是连一点好颜色都没有人愿意随便给她，身边的人大多如避瘟疫，生怕一不小心与她扯上联系，陷入了两派纷争之中。
人生谷底，彻底的人生谷底，还有谁能比的过旋沐对自己的一腔真情？
眼中默默噙泪，终究是没有随便落下。
小雅见凉辰问话与神色，顿了一顿才回答道：“我们主子挺好的，就是挺忙的，皇后三天两头的召见他，他还要负责太子府的事情，真是恨不得有分身术了！”她有着轻巧而真挚的叹息，为她日夜暗恋的主子。
凉辰眸色复杂，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小雅许是误解了她的意思，讪讪道：“虽然忙，可还是想着你呢！要不怎么巴巴的打发我来送东西呢！你可不要不体谅我主子呢！”
凉辰定定神：“哪有？小雅姑娘误会了。”说罢，却是脸上如火烧般滚烫，看了一眼小雅。
“好了，那我走了！”小雅被凉辰意味深长的一眼也闹了个大红脸，一甩头飞快的跑了。
看着小雅飞走的身影，凉辰的眼底是一片了然的云淡风轻。欢喜卸妆，一头乌丝柔顺万千，家常的披散下来，如瀑布般倾泻及腰。因着最近的休养得法，她的娇媚神韵早已恢复如初，更兼着经历世事，有着昔日没有的淡定与沉静。
闲闲对镜而坐，铜镜里模糊的容颜更见朦胧韵味，凉辰试探着问：“芳芳，你说，他这样带走了我们，是不是一定会受到皇后的刁难？”
芳芳为她梳头的手略一迟疑，思索一下才道：“大约是的吧！”
芳芳的这一句入了耳朵，凉辰转而想起前日小雅送点心时零碎的一言半语，遂转首凝眉问道：“芳芳，你记不记得前日小雅对你的话？她说，五皇子被董贵妃召见了，是不是？”
芳芳微一垂眸，她知道凉辰的禁忌是七皇子与董贵妃，所以那日与小雅说这些话的时候都是尽量背着她的，可是凉辰还是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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