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一进门,就冲院子里择菜的李婆子喊道,“李婶李婶,我明儿要去府城啦。”
李婆子平日里话少,十天半个月都不开口讲几句话。
听说她常会在月末拿了租金后,买一小坛子最便宜的二片子,边喝边嘀咕,絮絮叨叨说上一整夜,似要把她一个月的话一个晚上都说尽了似的。
此刻,听了阿木的话,也不回话,只抬了抬头,看了看阿木,接着择菜,但是明显动作缓慢了些。
阿木自顾自的拉过来一截木头桩子,坐在李婆子旁边跟她一起摘菜。
“今天偷我东西的小贼回来了。他偷了我的东西,卖给了不相干的人,然后花光了卖东西的银子,你说可气不可气!”
“对了,你可知道,他卖了多少钱?十两!十两啊!够我好几月的工钱啦。怪不得年纪轻轻当贼呢,嗯,要不我也去当贼?”
说到这,她又急忙摇了摇头,“不行不行,婉姨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切不可为鸡鸣狗盗之事。不过偷贼的东西应该是哑伯说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不对不对,既然为贼,必定穷困,身无长物,不然也不会去偷别人的东西了。。。。”
她自己兀自说的热闹,全然不觉得怪异,只因当初在山上时,她也日日这样对着哑伯,这时对着这不说话的李婶,她仿若回到了过去,身边依然有人陪伴着她。
吃完了饭,阿木收拾了一身衣裳,卷起了包袱,想着去了府城洗漱多有不便,正想去灶上取点热水将头发洗一洗,便听的外头似有敲门声。
阿木冲着院门喊道,“谁啊?”
门外没有应答,只有脚步匆匆离去的声音。
阿木停了一下,也没放在心上。
随后,她走进灶间,调些了温水在盆中,解开发髻,将长发浸入水中,一边轻轻撩水浸湿,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那是她幼时婉姨为她沐浴时的小调,听的多了,她便也会了。婉姨去世后,她自己学着洗发洗身,每每洗时,也习惯哼着。
此时,氤氤水汽之间,小调婉转低柔,似这孤光月夜也不甚寂寥了。
洗好了发,阿木直起身,将湿湿的发披在身后,正打算找块干布擦一擦,忽听院外有动静,她心下一动,轻手轻脚走到门前,听得院外有人在门前徘徊。
阿木猛地拉开院门,门外的人见门打开,吓了一跳,正欲拔腿逃跑,又停了下来。
今夜月光甚好,月光下,女子长身而立,湿发披肩,面露警惕,转眼,眉目弯弯,“阿远哥,你怎么来了?”
阿远想开口说话,可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愣了半晌,才想起自己手中的东西,连忙递了出去,“我娘让我给你送东西。”说完,把东西塞到阿木手中,扭头便跑了。
阿远不知道他为什么跑,他的腿替他做了主,跑都已经跑了,没什么心虚的,他这么对自己说。
阿远娘从阿木搬走后,天天念叨着阿木,只恨自己腿还没好,不然可以自己上门亲眼瞧去。自己儿子不上心,她就得替他上心,总有一天她儿子眼里也能有个姑娘。
她天天在阿远面前提阿木,问阿木今天做了什么,跟谁出去了,办了哪些事,惹了什么祸不曾,忘吃了饭食不曾,还问他,阿木穿了什么衣裳,鞋子可还是那黑楸楸的棺材鞋?
阿远如今已经不怕阿木了,但也没对阿木有好感,在他眼里,阿木哪里像个女孩子,也看不出她娘口中的可怜模样,在他心里,他觉得阿木只怕是投错了胎,芯子还是男儿。
他知道他娘还没打消心思,但他素来孝顺惯了,拿他娘没办法,只好自己避着阿木,不跟阿木扯一块儿去。
可他又怕自己做的太刻意,反而被别人瞧出什么来,每日提心吊胆,原本消瘦的身子,这一个月更瘦了,可她娘硬是没看出来!
幸好他是个书吏,每日多在值房,又一向话少,这些天来,旁人也没觉得他有什么奇怪的,连阿木曾在他家借住的事都没人提了。
今日他向他娘例行公事地汇报,她娘听说阿木明日要去府城,二话不说,拿起做了十多日的鞋,手脚麻利地做起来。
阿木搬家时,他娘瞧她一姑娘家,一个包袱,两件换洗衣裳,一双脚上的鞋,便是全部家当了,心疼不已,当即便让阿木脱了鞋,量了尺寸,第二日便在床上给阿木做起鞋来。
但到底在床上不方便,有些事还需的等他回来帮忙,所以到现在才收尾。
她娘一手好针线活,他爹和他身上衣裳鞋都是他娘一针一线做的,他爹死后,她娘只做他一人的,如今又要多一个人。
阿远愈发心忧,他娘这愈演愈烈的架势,总有一日会被大家发现,到时他又该如何面对阿木,总不能让他娘娶了阿木。
鞋很快好了,他娘让他赶紧出门给阿木送去,还交代他好些话,让他转告阿木。
阿远沉默地听着,一声不吭,心里琢磨着该怎么悄无声息地送到阿木手里,不惊动任何人;又或者他该藏在哪里,他娘才不会发现。
最后,在他娘三催四请中,他揣着鞋,出了门。
他一路惴惴,鼓起勇气敲了门,但听见那娇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响起,他只觉四周更静了,无数的人似凝神在等着他的回答,他慌忙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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