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终于吃到肉了。
蓝翎随意地坐在地上，肚子以双眼可见的速度鼓成一座小山丘，吃得差不多半饱，低头看一眼手里拿着的最后一只拨光了毛且毫无生气的母鸡，掉头爬回李铮的屋里去。
或许是终于吃好了一顿，蓝翎突然觉得双腿有力多了，慢慢地撑着地面站起来，脚心的疼痛也意外消去一半。
天并未亮，月亮也躲进了云层里。
蓝翎在弱光下的视物能力强过人类，扶着墙壁跨过门槛，从气味里辨认出李铮的方位，提着一只秃鸡停到了睡着的李铮面前。
走了有几步路，双腿又隐隐开始酸痛，蓝翎一屁股坐在地上，拿着那只拨了毛的鸡在李铮鼻子间晃了晃，明显想用鸡香叫醒睡着的人。
感觉一个奇怪的东西碰到自己的鼻子，李铮睁开眼醒来，隐约发现自己身边坐了一个人，却因为太黑看不清人影。
李铮坐起来，下巴再次撞到一个明显低于人类体温且又尚有余热的物体，下意识地伸手摸去，更加疑惑了，于是抬头看向黑暗里的模糊人影：“小人鱼？”
蓝翎咯吱笑出声，一把将被他摸过的秃鸡塞到他手里，“给你吃的。”
李铮隐隐觉得哪些地方不对，却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握住小人鱼塞过来的东西，笑道：“这是什么？”
蓝翎满眼期望地望着他，声音里充满了兴奋，歪着头道：“你闻一闻，很香的。”
李铮当真放在鼻间轻嗅一下，顿时闻到一股生鸡味，后知后觉猜到手里拿着的是一只拨了毛的鸡，眼皮猛地跳了一跳，静了须臾，将手里的鸡搁在一旁，摸黑站起来点燃烛火，狭小的屋子顿时明亮。
蓝翎看一眼端着蜡烛的李铮，又看向被他搁在地上的母鸡，“你不喜欢吃鸡？”
李铮转身把蜡烛放在烛台上，轻声道：“这鸡……是从后院捉的？”
“嗯，我在一个鸡栏里捉的。”蓝翎用力点头，坐在地上不愿动弹了，干脆一头歪在地铺上躺着。
李铮苦笑一声走过来，拦腰抱起地上的蓝翎，将他放回木床上，又低头看一眼他那赤着的双足，伸手暗暗比划那双微微弯卷的脚掌，在心里记下尺寸，随即转回身捡起撂在地上的母鸡顺手搁在桌上，朝蓝翎道：“天还早，可以再睡一会儿。”
蓝翎抓住他的衣服哼唧两声，刚才吃多了，这会儿肚子着实难受，眼眸里仿佛蒙上一层水雾，委屈巴巴地盯着李铮：“肚子疼。”
“好好的怎么会肚子疼？”李铮扶着他坐起，低头望向他的肚子，眼里瞬间闪现一丝疑惑，他记得蓝翎瘦弱得很的，肚子上也从来没有一点赘肉，怎么好生生的突然就凸起来了？温热的大手双手抚上他的肚子轻轻揉了揉，丝毫不敢用力。
蓝翎感觉很舒服，忍不住眯起了眼，“我把院子里的母鸡吃光了。”
李铮愣了愣，嘴巴张了好几下，又合上了，最后无奈地问出声：“都吃光了？”
蓝翎舔着嘴唇摇头：“你对我好，剩了一只给你，本来我都能吃光的。”
李铮消化了片刻，表情有些奇怪：“生吃的么？”
蓝翎用力点头，“你没吃过吗？很好吃的，你试试。”说着就要爬下床去拿木桌上的那只生鸡。
李铮哑然失笑，连忙按住他道：“不用了，我不饿，一点也不饿！”
小人鱼伸手摸了摸他那平坦的肚子，奇怪地看向李铮：“你们人类的胃口都这么小么？怎么吃一点点东西就饱了。”
李铮握住他乱动的手，瞥一眼那只一动不动的秃鸡，低声道：“生鸡肉很难吃，明天我用这只鸡炖汤，味道很好，你肯定没有吃过。”
蓝翎于是忍住了将这只鸡现在下肚的冲动，咽了咽口水点头。吃饱以后困意袭来，肚子又被他揉得十分舒服，糊里糊涂地睡着。
这一觉睡得很香，还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回到了无边无际的大海，海水很咸，却也温暖，成群结队的海鱼在身边游玩，与他再伴而游的还有李铮，好像他也变成了鲛鱼，尾巴是青色的，看起来比自己的还漂亮。
李铮盯着蓝翎惬意的睡颜，小心翼翼地收回按摩的手，轻轻从床边站起来，视线不由又落到了那条色泽湛蓝晶莹剔透的鱼尾上，凝望了好一会儿，一时之间竟舍不得挪开眼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只觉得摸到白脂琼玉一般，手感细腻光滑，透着微微的凉意，十分舒服。
就在这时，鱼尾巴竟然有意识地勾住了他的手。
李铮情不自禁地笑出声，不再打扰他睡觉，轻轻从弯勾着的人鱼尾巴中抽出手来。
……
天色渐白。
李铮收拾好地铺站起来，又苦恼地盯着那只泛白的鸡，眉头无奈地皱起，后院里的鸡一个都没了，嫂子和大哥很快就会发现，若是被他们知道偷鸡的人就是蓝翎，肯定会强烈反对蓝翎住在他们家。
估摸着五更天了，听到东屋里赵娘子说话的声音，料想哥哥嫂子已经起床，李铮犹豫了片刻，转身出门，拎着那只拨光了毛的母鸡来到了东屋门口等着。
片刻后，赵娘子和李壮先后出屋。
没料到门口有人，赵娘子差点撞上去，又急急刹住了脚步，看清楚来人是李铮，没好气道：“铮小子，这么一大早的，你在我门口做什么？”
李壮不经意瞥见他手里拎着的鸡，奇道：“咦，这只鸡哪来的？莫不是抓到的山鸡？”
李铮红着脸道：“大哥，这鸡——”
李壮大笑：“这鸡看起来还挺肥，哈哈哈，今天有鸡肉吃了，我听说山鸡的味道美得很，一直没尝过鲜，今天倒是有口福了，这玩意儿难抓的很，铮小子你怎么就抓着了？快让我看看。”
赵娘子一眼就认出不是山鸡，发现这只鸡的形状眼熟的很，下意识望向后院，当即扫见地上的鸡毛，又见那鸡毛延伸到了后院的鸡栏方向，顿时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用胳膊肘一把撞了撞兴奋的李壮，快速朝后院跑去。
李壮莫名其妙，“你嫂子怎么了？”
李铮歉意道：“大哥，这不是山鸡，是嫂子养了半年的母鸡。”
李壮懵了好一会儿：“咋回事啊？”
话音刚落，只听后院里啊地一声尖叫，李铮不再耽搁，赶紧朝声音的方向而去。
蓝翎也被这声尖叫吵醒，睁开眼醒来，吸了吸鼻子，从残留的气味里寻找李铮的去向，发现他好像去了后院，赤着脚从床上站起来，歪歪扭扭地来到了后院。
后院里空空如也，只剩一地的鸡毛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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