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暖风徐徐而来，清明过后的日子慢慢地升温，天色蔚蓝草木生绿，学校操场旁的花丛中钻出来的紫丁香也已到了花期。陶贝在这个小小的县城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发现过这样好看的春景。好像从他和游今在一起之后，整个世界都似乎突然有了颜色，他关注的不再是那些深不见头的巷子，也不是那些被染了油烟或尘土的废弃房屋，因为有了游今的存在，他才终于看到了春天本来的模样。
和煦的、柔软的、温润的，像摘下面具的游今一样。
他想，他要怎样才能配和游今这样的人牵手呢？
清明节假期时，游今曾带他到过年时一起去放灯的地方踏青，只是那天风有点大，又下着小雨，游今在那之前感冒了，陶贝不想让他再吹风，于是两人早早地就回了家，窝在沙发里看电影。电影讲的什么他已经忘了，他只记得游今将他圈在怀里时，他后背贴上的那层温热，还有游今骨节分明的手。
他缩在游今的怀里，外面的风雨都与他无关，只有那个怀抱是他的安心之乡。
那天游今抱着他睡着了，他就蜷在那里静静地想那个问题——他要怎样，才配和游今牵手、亲吻、拥抱呢？
他和游今的差距那么大，仿佛天与地，荒漠与森林，泥巴与钻石。而这样糟糕的他，又是凭什么被游今喜欢的呢？
他仰起头，脸颊蹭到游今的下巴，唇与唇之间只有努努嘴的距离。他向前凑了凑，轻轻地碰了一下游今的嘴唇。他们在一起时接吻算不上很频繁，但每次都吻得很深。对于陶贝来说，虽然那些吻让他心潮澎湃又充实满足，可当静下来看着游今时，他却总是想像现在这样，只是轻轻地贴上去就好。就好像，他潜意识里是不敢索求更多的。
望着游今安睡的眉眼时，他想，不管游今为什么喜欢他，也不管他们这样的关系能保持多久，至少现在，至少在2015年的四月，他们是在一起的。
他想起体育课时他们一起看的丁香花。丁香的花期是四月到五月，如果他们可以和丁香一起从四月走到五月，哪怕在夏天就凋零，他也是知足的。而在这短暂的花期里，他想要把自己仅有的最好的东西，都献给游今。毕竟对于他来说，或许只有这一个春天可以任他开放，再久了，赏花的人就厌了。
他抚上游今的脸，再次轻吻了他，只是这次他大胆地停留了很久。
·
为了能够体面地和游今在一起玩，陶贝翻箱倒柜找了很多衣服，可找来找去却发现他的私服甚至都没有校服好看。三中的春季校服有黑白两套，黑色的那套被撕烂了，他只能穿白色的。可白色不耐脏，高中以来被凌辱的经历除了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之外，也同样在校服上落了许多发黄的印记。
以前他是没有在意过的，甚至觉得脏兮兮的校服才配他。可现在不一样了，他不能给游今看这么脏的自己。
周五那天，游今说他把猫抱回来了，想要陶贝和他一起去撸猫。于是那天晚上回家后，陶贝翻找出一瓶八四消毒液，把衣服泡了很久，又搓了很久，终于把那些陈旧的痕迹都给洗掉了。只是消毒液的效力太大，校服上的青色条纹和校徽都被洗的有些褪色了。看起来有点寒碜，但至少干干净净的，比之前好看太多了。
之后他又换了一盆水，倒了带有香味的洗衣液，把消毒水的味道盖掉之后才拧干衣服挂在窗外，自己随意地擦了擦通红的脱皮的手，钻到被子里盯着校服傻笑。
像试穿婚纱的新娘。
他梦见游今和他穿着情侣装一样的校服，手牵着手，在白天喧闹的街道上坦荡地行走，游今的身上有薰衣草的香味，当他转头看向游今的时候，游今在他肩头拂下了一瓣紫丁香。
次日。
“好香。”青天白日下，人来人往的路口，游今俯**嗅了嗅，轻声说道。这让陶贝觉得他的梦还没醒。他慌张地向后退了半步，拢了拢校服，嘟囔道：“大街上呢，好多人……”
游今“啊”了一声，连忙道歉。“抱歉，我失态了。”
说罢他转过身对陶贝招了招手，陶贝小步快走着跟了上去。等远离人海，走上回家的小路后，游今才向陶贝靠近了些，偷偷闻着陶贝身上的清香。
“是洗衣服了吗？”游今问。
陶贝点了点头，四下望了望发现没什么人，就从袖子里伸出几根手指，悄悄地拉住了游今。游今轻笑了一声，反手握住了他。
“昨晚洗的？”
“嗯。”
游今用拇指摩擦着陶贝的手背，又向下到指节，摸到陶贝皱巴巴的皮肤，轻柔地抚摸着。“手不疼吗？”他问。
陶贝贪恋着游今手指的温度，摇摇头：“不疼的。”
游今猜得到陶贝会这么说，他轻轻揉着陶贝的手，静了一会儿后小声问：“是为了见我吗？”
陶贝愣了一下，低下了头。他没办法对游今说谎，只好闷闷地“嗯”了一声，不知道这样卑微的自己在游今眼里是不是可以和“下贱”划等号。
而游今却只是不可察觉地叹了口气，牵着他的手插到了外套口袋里，然后放心大胆地揉着。他捏着陶贝的指尖，又往陶贝那边挪了挪，几乎完全贴在了陶贝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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