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藏风这一生未曾尝过“后悔”的滋味,如今他结结实实地尝到了。
他放过魏朝山,是因为薛灵灭已经在这厮的脚上扎了一枪,让这杀手沦为一介废人,那他再去补刀,不过是杀死一个瘸子,又有何意义?
就这么轻轻放过,然后对方重重咬回来,几乎要了他的命。
说是几乎,是因为老七站起来了。
他在重伤之际站起来,撑起了李藏风和薛灵灭的生机。
“想杀我?可以。”
“想杀他们?也可以。”
“但你得先死!死之前做场梦,你做梦才能要了他们的命!”
冷酷的面孔下,雷霆之语喷勃而出,一手持匕首,一手握断剑,本是一场必胜的局,可胸口在汩汩流血,力气在点滴流失,这些都在拖他的后腿,让他每走一步,都更靠近死,而非生。
老七是否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当然有想过。
只是一腔热血至今难凉,便义无反顾、绝无后退!
他冲过去,先杀元朝花,再斗魏朝山,一招一式依旧悍勇果决,只是动作失了迅疾,仿佛有几条无形的线在牵着他的手。
到底是伤拖累了他,还是情拖累了他?
一个动了情、受了伤的杀手,战力都打几分折?
薛灵灭不顾自己伤势危急,直把长刀扔过去,这心意倒是好,可他怎看得出,老七有一身伤在催他倒下?
这凶神已是强弩之末,他已握不住这分量的刀,只能握得住一把薄薄的匕首!
可那已经足够!
李藏风攥住老七那把掉落的匕首,直接往对方手上一扔,同时厉声喊道:“老七!低刺!”
老七与他对视一眼,心有灵犀一般,毫不犹豫地低身一个前扑,几乎是半倒半跪地刺杀,触地瞬间猛地一拍地面,人就往上一个弹跳,匕首就果断地刺进了魏朝山的腰部。
这番动作之灵敏果决,变化之迅捷巧妙,差一分多一寸都不能成,险象环生却又恰到好处,除了天下第一杀手的老七,还有谁能办得到?
他在心中一声重重喝彩,武痴之魂在欢呼雀跃,一身血几乎要热的沸起来,却没料到那魏朝山的命竟如此硬,竟还是不死。
这贼子中匕首之后,先是惨叫一声,接着竟把手中金瓜重重砸向了老七的背。
他的这些垂死挣扎,放在平时,不过是给老七挠痒痒,可遇上了同样是重伤垂死的老七,这便是致命一击!
一道道金瓜砸下去,李藏风几乎肝胆欲裂,正要不顾伤势,猛然提气上前,忽见老七顶着满头鲜血,悄然一番回头。
仿佛只有一秒钟,又仿佛过了一整年,老七在这回头后慢慢地盯上了李藏风,似一把剑跃过千山万水,直戳入李藏风的心房。
李藏风忽然醒悟到了对方想要做什么。
他因此摇头,猛烈摇头,发了狠地想要阻止对方实施这疯狂的举动。愤怒与绝望在他脸上并存,焦灼与恐惧在他心中齐发。
可还是慢了一步。
在那最后一刻,老七居然对他笑了笑。
笑得如此轻松惬意,笑得仿佛放下一起,笑得浑然不似是老七,仿佛流过这些血与泪后,他才找回了他自己。
然后老七一个猛冲,推着魏朝山,连带自己,一起冲下了悬崖。
这一冲,仿佛把李藏风所剩无几的人气儿也冲下去了。
他呆立在崖边久久未动,眼死盯着脚下的万丈深渊,几乎瞪到眼睛冒出血丝,手脚开始发寒,可终究未曾挪动半分。
直到薛灵灭抬起头,冰冷而决绝的目光射向了他。
“你还杵在那儿做什么?”
李藏风未曾回头,只冷冷道:“你竟问我做什么?”
薛灵灭冷笑一声,又是心酸又是痛楚:“是我劝你放过魏朝山,才惹出了这等祸事,老七最终不是死在他手上,却是死在你我手上的!”
李藏风如被针刺一般,总算回过了头,那眼神却可怕得足以杀人。
“谁说他死了?你都未曾见到他的尸体,你有何资格说他已经死了!”
薛灵灭厉声笑道:“你既然也知道他未必已死,你还杵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下去找他?”
李藏风如被点醒了一般,立刻寻回了自己的意识,忧与喜一下子占了他的心神,本要抓身下山,忽瞧见薛灵灭身上的血一阵一阵地往外冒,嘴唇一顿,似要发言。
薛灵灭眼见如此,忽的伸手,自个儿点了自个儿身上的穴,冷冷道:“你快些走,若再有迟疑,我非杀你不可!”
李藏风面色冷酷道:“我不愿管你,只是你的命,也是他用命换回来的。山下若有伏兵,我尚可对付,而你却必死无疑!”
倘若他因失血过多而死在这儿,老七的拼死之举,岂非白白浪费?
他可以坐视别人的性命白白浪费,却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老七的一番心血,最后被人践踏至无物。
可薛灵灭却梗直了咽喉,指着他拒绝:“李藏风,我虽败在你手,却用不着你担心我这条命!”
他又指向那悬崖,厉声呵斥道:“你快去寻他!若迟了片刻,我……”
还未说完,已是呼吸不足,踉跄倒下,眼看就要不成。李藏风忽欺身上前,一掌袭向薛灵灭,岂料对方忽的袖间一动,竟有一柄灼亮灼亮的刀光如海中游鱼般一闪而过。
李藏风侧头一闪,在薛灵灭恼羞成怒的目光中,他的手指也已落在了对方的几处大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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