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漫长的乱石路,这天,夕阳西下时,茫军走进了大沙漠。
茫军的进军路线,总是让熄军难以捉摸。在熄军看来,穿越沙漠,等于选择了死亡之路,因此,熄军没有作出相应的军事部署。现在,茫军面对的敌人,并不是熄军,而是这片一望无际的沙漠。
然而,刚刚踏进沙漠的茫军将士,面对这片沙漠,却感到无比的兴奋,因为,这番风光,在他们的想象中都从未出现过。准确一点说,他们一开始并非是兴奋,而是一下子被震住了!
有很长一阵时间,他们是沉默的——
没有一丝风,沙漠是无声的。夕阳下的沙漠,着光的一面,是新鲜的铁红色,而背光的一面为深铁红色,接近于黑色。一道道的沙梁,线条极其清晰,似刀削出一般,然而却又是柔韧的。或平缓,或隆起,隆起时,好似连绵起伏的群山,但却比山更显得优美和神奇。一片平沙过后,沙山一座座地起来了,一个左斜坡,紧接着是一个右斜坡,再紧接着却又是一个左斜坡,一坡一坡,一折一折地向上而去。沙坡显得非常的光滑,像被一个巨大的器具很用心地刮过、打磨过。一道道的曲线,优美至极,千变万化,毫无规则,但看上去却又绝不杂乱,倒显得十分的简洁明快。
一个年轻的士兵首先打破了沉默,大声叫着:“啊——”一个劲儿地朝沙坡跑去。
又是几个士兵大叫起来:“啊——”也朝着沙坡跑去。
紧接着,差不多所有的茫军将士,都大声叫喊着,跑向了沙坡。
一片混乱,许多人跌倒了。有的爬起来接着往前跑,有的干脆躺在了柔软的沙子上。
柯没有阻止将士们。
茫跳下马,并将葵也从马上拉了下来,然后带着葵,混杂在人群中,沿着沙坡,向迷人的沙梁跑去。
第一个人影出现在沙梁上,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一会儿,沙梁上便站了一排人。在他们中间,有些人向另外的沙梁眺望,有些人则冲着正向沙梁攀登的其他人欢叫。茫军的到来,打破了沙漠的沉寂。
夕阳在远处沙丘的背后渐渐沉没,剩下薄薄的一片时,余晖像水一般在沙梁上蔓延着,一道华丽的金边,转眼间便镶成了。
重新整好队伍时,太阳完全不见了,但天还亮着。
没有接到“停止前进”命令的茫军,便又接着行军。
沙子非常柔软,踩在上面犹如踩在棉絮上。有斜坡的地方,常常一脚踩下去,深陷至膝盖,刚刚拔出右脚,左脚又陷了进去,行走变得十分吃力。加之他们差不多都没有行走沙漠的经验,又加之刚才那一阵疯狂的奔跑,当下了一道沙梁再上另一道沙梁时,天空下已是一片喘息声了。
不再有人吹叫,甚至不再有人说话。
面对黄昏时的漫漫黄沙,茫军将士再无欣赏之心,代之而起的是担忧,甚至是恐慌。
行走速度十分缓慢。
在长得不见头尾的队伍中,却有三个人一路在说笑。
他们是三个乞丐,早在进入沙漠之前,就混杂在茫军队伍里了。
三人个头儿都很瘦长,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衣服,光着脚板,蓬头垢面,各自拄着一根很不讲究的木棍,一看就知道是随手从树上掰下的,背着简单的行囊和乞讨的器具。
一人的左眼仿佛在某一天突然爆炸了,黑色的眼珠飞了出去,而今只剩下了眼白,看上去像死了的泥螺在沙滩上留下的壳。
一人的门牙缺了一颗,估计那门牙曾是一颗特大的门牙,一缺,空出的位置很大,说话时,有点儿关不住风,并能见到舌头在嘴里面不停地翻动。
一人的额上有块红斑,形状很像一片树叶,颜色为暗红,仿佛是在深秋时,这人早晨从树林里过,从树上飘下一片红叶来,正巧落在了他的额头上,那红叶经了一夜的露水,是潮湿的,便很服帖地粘在了那里。
他们三人的肩头上各站了一只乌鸦。
那三只乌鸦被喂养得很好,羽毛丰满,黑漆漆的,发着亮光。豆粒大小的眼睛,更是黑得迷人。它们随着主人的走动,在主人的肩上一上一下地摆动着。有时,它们也会飞上天空飞翔一阵,然后就在担心它们不会再飞回来时,重又落到了各自主人的肩上。
开始时,这三只乌鸦还有点儿害怕,但在主人不住地安抚之下,很快就变得大胆起来,甚至歪着脑袋,用黑亮黑亮的眼睛,与那些好奇地打量着它们的眼睛对望。
当茫军士兵问起为什么要随身带着这三只乌鸦时,他们的回答是:“一天到晚走在路上,好有个伴。”
几天以来,白眼、豁齿和红斑就一直混杂在茫军队伍里。
他们留给茫军将士的印象是:蹭饭。
他们并没有轰这三个乞丐——这么庞大的一支军队,完全不在乎他们这三张嘴巴。另外,这三个乞丐也不让人讨厌,他们一个个都能说会道,有讲不完的故事与笑话,还会唱各种各样的小调与戏文,或独唱,或三个合在一起唱,有腔有调,有板有眼,给茫军将士带来了很多的快乐。
他们一点儿也不加掩饰地让茫军将士觉得,他们就是蹭饭的。
在表现这一点时,他们既觉得有点儿卑微,又显得大模大样。军队经过村庄时,他们也会暂时离开军队去村庄乞讨,但最终还是回到了茫军的队伍里。到睡觉时,他们或三人寻得一处睡去,或是干脆就与茫军的士兵挤在一起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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