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茵陈酒和绿仙子(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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茵陈酒和绿仙子

老舍先生的《四世同堂》里有一位钱先生,一辈子清高,洁身自好,诗酒自娱,高风亮节,与世无争;但到了国家民族存亡续断的关头,一样如年轻人般走出书斋,不惧牺牲。

书中描写钱先生说:“他的每天的工作便是浇花,看书,画画,和吟诗。到特别高兴的时候,他才喝两盅自己泡的茵陈酒。”

在整部《四世同堂》里,钱先生始终都是穿着长衫、端着茵陈酒杯的儒雅形象。当听到儿子开车摔死了一车的日本人时,他“倒了大半茶杯茵陈酒,一扬脖喝了一大口”,低声说:“死得好!好!”

过去的文人名士多喜欢喝茵陈酒。唐鲁孙曾写过同仁堂的茵陈酒:

北平同仁堂乐家药铺,有一种酒叫绿茵陈。这种酒绿蚁沉碧,跟法国的薄荷酒一样地翠绿可爱。酒是用白干加绿茵陈泡出来的。

梅兰芳和齐如山常喝这种酒,诗人黄秋岳说,名菜配名酒,可称翡翠双绝。“翡翠双绝”四字,一听就清凉可爱,令人口齿生津。

同仁堂的茵陈酒到20世纪80年代还有售,透明玻璃瓶盛装,贴“同仁”牌,酒色作浅棕,并不像唐鲁孙说的是碧绿生青。三月茵陈五月蒿,泡茵陈酒要采摘春天初发的茵陈嫩苗。将采来的新鲜茵陈苗晾晒一二天至凋萎,加足够量的高度白酒和冰糖,至少浸泡六个月制成母酒;浸好后的母酒过滤掉茵陈,再加三倍的白酒放入铜锅中隔水蒸,煎出碧绿的清酒,放凉便是绿茵陈酒。

茵陈酒除了可以像钱先生那样高兴时喝一小杯,立夏之后喝几杯能去湿,而它更重要的用处是在除夕夜的团圆饭桌上。除夕之夜,新旧交替,一元伊始,万象更新。这时阖家喝几杯绿茵陈酒,正是除旧迎新的绝好佳兆。所谓“茵陈”,即“因陈”,是“以其经冬不死,更因旧苗而生”。因陈而布新,没有比茵陈酒更适合除夕夜喝的了。

老北京有喝茵陈酒的传统。《清稗类钞》说京师之酒:

京师酒肆有三种……一种为南酒店,所售者女贞、花雕、绍兴及竹叶青……一种为京酒店,则山左人所设,所售之酒为雪酒、冬酒、涞酒、木瓜、干榨……别有一种药酒店,则为烧酒以花蒸成,其名极繁,如玫瑰露、茵陈露、苹果露、山楂露、葡萄露、五加皮、莲花白之属。凡以花果所酿者,皆可名露。

茵陈蒿,又名茵陈、因陈、绵茵陈、绒蒿等。半灌木状草本植物,植株有浓烈的香气。主根明显木质,初春生新叶,可食。

在康熙之前,老北京人喝酒以南方的黄酒为上等,白酒、干酒并不入品。有了茵陈酒、莲花白、玫瑰露等加入了茵陈苗、荷花蕊、玫瑰花瓣等有草木香气的白酒之后,黄酒的地位才渐渐被取代;如今,北京已经没了喝黄酒的风俗,茵陈酒、玫瑰露等花草酒也久不见闻,一任纯干白酒占领旧时生活空间,民间也少有种草莳花浸酒、品香草酒的情趣了。

与中国的茵陈酒类似,法国有苦艾酒,两者虽然提取方法不同,但用的都是菊科蒿属植物。苦艾酒是用黄铜蒸馏设备进行多次蒸馏、着色、过滤制成。苦艾含微毒,制成酒据说有致幻作用,在两百多年里都是违禁之物,到2005年才取消禁令。亦舒在《禁足》里这样描写它:“碧绿色的苦艾酒极容易上瘾,茵陈酿制,麻醉作用比其他酒又更加厉害……这是一杯毒酒。”虽然亦舒不懂植物分类学,把酿造苦艾酒的中亚苦蒿误会为茵陈,但对于一个于上海度过童年、在香港长大、受英国教育的宁波小姐而言,知道茵陈可以泡酒也很不容易了。

相比苦艾的微带毒性,茵陈有益无害。茵陈又名茵陈蒿,三月新生的嫩苗除了可用来泡酒,也可以拌上麦粉蒸熟做主食,或焯水凉拌做蔬菜。但是余下的大多数时间,它就是蒿子秆。蒿子秆也不是全无用处,到了农历七月十五,旧时过盂兰盆节,点蒿子灯时就用得着它。《燕京岁时记》有载:“三月则采入药为茵陈,七月小儿取作星灯。谚云:‘三月茵陈四月蒿,五月六月砍柴烧。’”

想想如今的万圣节,各地商家占尽先机,游乐场、酒吧街等热闹非凡,平时卖不掉的糖果销售一空,淘宝上各种COSPLAY(角色扮演)的衣服卖得断货。盂兰盆节却没人看重,要知道在以前,这个节日也是狂欢之夜。

盂兰盆节需要哪些道具,可以参考一下邓友梅的《烟壶》,在此不能尽录:

天刚杀黑,远远近近响起法鼓铙钹诵经拜佛之声。孩子们手举长梗荷叶、挖空心的莲蓬、掏了瓤镂了皮的西瓜,各插了小蜡,燃点起来,边走边唱。……寿明和乌世保也把荷叶上的蜡烛和青蒿上上百支线香点燃,院内顿时亮起千百盏星星几十轮皎月。

茵陈

茵陈酒

曾经这么热闹的盂兰盆节,即使在影视剧中也看不到了。同仁堂的茵陈酒已成绝唱。如今江苏南通还在生产茵陈大曲,这是张謇在两江总督张之洞的支持下于1894年在海门市常乐镇创办的酿造公司。有些地方还出产茵陈汁,也不那么为人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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