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四月中旬一过,札幌市区的积雪已经全部融化了。虽然离樱花开放还有半个月左右,但春风拂过大街小巷,只有山坡上还剩下一处处积雪未融。
天气比较暖和的时候,即便脱了大衣,坐在尚未返青的草坪上也不会觉得冷了。阳光普照的初夏即将来临。
但是晴朗的天空并没有为我带来好心情。因为当初在东京车站分手时忽然涌上我心头的不祥预感,随着春意渐浓正不断成为现实,摆在我面前。
纯子比我们晚一步回到了札幌,而且半个月以后也已经返校上课了。就这一层意义上来说,我的预感并不灵验。但是就“她不会再回到我身边”这层意义上来讲,事实又恰好验证了我的疑虑。
不知道什么原因,纯子从东京回来以后就再也没有在图书馆里出现过,而且我们用来交换信件的抽屉里也一直都空空如也。
我硬充男子汉,忍耐了半个月,可事态并没有任何好转。一直到五月初,我实在忍不住了,就去找宫川怜子打听情况。
“时任君最近都在干什么呢?”
“她在准备参加北海道画展以及独立派沙龙美术展览会,好像非常忙,几乎不怎么到校上课。”
“不过,隔一天总还是能来一次的吧?”
“那可不一定。上次她就一连休息了五天。等她忙过这段工作也许就能来上课了。”
我只能相信宫川怜子所说的话了。
可是又过去了一个月,一直到五月底,我都没收到纯子的任何消息。也一直没机会见到她的面。处于这种状态下,我们被分在一班和九班这一一事实所造成的影响就太大了。如果我们还在一个班里的话,无论纯子请多长时间的假,也无论她是多么刻意地躲着我,我至少都能知道她什么时候到学校里来了。利用她来学校的机会和她好好谈谈的话,也许就有机会拉近彼此的距离了。
不过我还是不明白纯子为什么会离我远去。那种感觉就如同不断涨满的潮水在某一时刻突然一下子退了下去一样,而我觉得潮涨潮落的分界正是我们在东京约会的那一刻。
在东京的时候,纯子故意给我一个可乘之机,而后晚上在上野车站她又对我低语过“你到底还是要回去”,或许这两次机会,纯子都在等待着我为爱情疯狂,能表现得不顾一切。而我却在这两次机会面前都胆怯退缩了,没能够作出主动追求的姿态。
纯子憧憬恶魔,而且自认为是恶魔的化身。对于这样的纯子来说,或许她从一开始就不需要我这样唯有纯情可取的少年为伴。
当她成功地将我这个学习成绩不错、又有些高傲的人吸引过去、征服为奴仆的时候,她接近我的目的便已经达成大半了吧。离开东京的那天晚上,她能够到车站送我,说不定已经是她给我的最后一点儿安慰了。
只不过我心里既摆脱不开这种想法,又忘不掉她和我之间的一点一滴。她曾让我吻过她,夜晚曾不辞辛苦一直送我到家,下雪的夜晚还曾到我的房外轻轻敲窗召唤过我等等。无论别人怎么讲,这些都是存在于我们之间的不可否认的事实。就算我在理智上想忘掉这一切,但我的双唇以及触感也会牢牢将她记住。
我用相信这一切的真实性来自我安慰、自我解脱。
初夏季节再次来临,札幌的街道处处弥漫着洋槐的花香。每逢黄昏,西边的山麓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暮霭,只有山陵的轮廓在夕阳中显露出其棱角的分明。
课外补习结束后,我一个人走在晚归的路上,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我必须把纯子忘掉。
这样做不是因为不服气,而是由于迫在眉睫的现实问题。
因为从这时开始,我们已经被迫无奈地进入了高考前的冲刺阶段。在我眼里,争取考上大学比陷入与女生之间看不到希望的恋情纠葛要重要得多。
考上大学以后,谈恋爱的机会还多着呢。
我默默下定决心,同时也期冀着等我考上大学以后,纯子对我的态度能够有所改观,不再像现在这般冷淡。虽然很荒唐,不过这时我的确把考上大学当作是对纯子疏远我的一种报复手段了。
当我已经快要下决心忘掉纯子的时候,我却意外地接到了纯子生日晚会的邀请。
“她说如果你时间方便的话,希望你能来。”
我是从宫川怜子那里听到这一消息的。
“她是怎么安排的呢?”
“也就是大家聚在纯子的房间里热闹热闹而已。”
“都有哪些人参加?”
“有‘欧巴’、幸子她们,好像阿温他们也会来。”
阿温是中井温彦的绰号,他也是图书部成员。邀请“欧巴”、幸子她们这些女朋友倒也罢了,但听说她连中井这样关系并不太熟的男生都邀请到了,我不禁感到不满。成年人我不敢说,但在男同学当中,我自负地认为我和纯子的关系最近。如果可能,我真希望只有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我相信那才是为她庆祝生日最好的方式。
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允许我任性妄为了。虽说我已经准备放弃和纯子的交往了,但毕竟我对纯子感情上依然充满留恋。
而这种情绪由于她的这次邀请再次慢慢高涨起来。
星期六下午,我同中井、江藤两位男同学一起到纯子家去了,路上我甚至还故意问他们:“你们是第一次接到她的邀请吧?”那口吻就像我早已习惯于她的邀请一般。说实在话,我也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来彰显自己的优势,否则真不知道自己的脸该往哪儿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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