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晏这一昏迷就是好几日，期间只用参片吊着命，水米未进。如今虽醒来，却元气大伤。这几年好不容易将养起来的身子，又一朝打回了原形。
屋内檀香萦绕，静谧无声，只有偶尔瓷器碰撞带起的低吟。谢妄坐在几案前，手里虽拿着书卷，视线却一直停留在曲晏身上。
曲晏方才醒来，胃口不佳，只用了几口就摆手撤了。
阿三也没再劝，只等他缓了一会儿，又端了药准备喂。不想被横伸出来的手截了，“我来。”
阿三抬头朝谢妄点了点头，起身给谢妄让了位置。曲晏看了阿三一眼，阿三会意，收了碗盏退了下去。
谢妄垂着眼细心的将勺中的汤药吹凉，再喂到曲晏嘴边。曲晏虽皱着眉，但还是配合着喝完了一碗汤药，只是本来就不太好的脸色，如今更苦了。
直到有指腹擦过薄唇，一颗酸甜的怕酸鬼在嘴里化开。
“你怎么？”
谢妄挑眉看了眼曲晏，解下腰间的锦囊，“不是说木匣里的怕酸鬼都空了吗？”他将锦囊放在曲晏的手心里，“这里还有。”
“将军不怕我贪吃？”怕酸鬼还含在嘴里，口齿生津，曲晏干裂的唇也变得水润了些。
“以后，我再也不会让先生的木匣变空。只要先生一天没吃够，那木匣就一天是满……的。”
平日里如鹰隼一般的眸子如今却温柔得发颤，四目相对，曲晏看到他的眸光如绸带一般将人裹在他的温柔里，而被裹住的那个人正是他。
额间似乎还残留着轻柔的触感，那日山洞里意味不明的吻与现在的柔情，都让曲晏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而曲晏却不愿去深想。
“咳......咳咳......”曲晏想岔了气，忍不住咳了起来。
谢妄被曲晏的咳嗽声惊得蓦然收回了附在曲晏掌心的手，只顿了一下便又慌忙抬手给曲晏顺气。曲晏喉间本就干得厉害，这一咳竟然咳了血丝出来。
“靖之。”谢妄毫不掩饰脸上的慌乱，他本欲起身去寻天稷，却不想被曲晏拽住了袖子。“水——”
“好，我去给你倒水。”谢妄拍了拍曲晏的手以作安抚，随即匆忙的走到桌边给曲晏倒了杯水。
曲晏喝下水后，感觉好了一些，“别担心，我没事。”曲晏哑着嗓子对谢妄说，怕他不放心，还扯了个温和的笑容出来。
谢妄叹了口气，在榻边坐下，接过曲晏手中的杯子，“一会儿还是要让天稷大师来看看。”
曲晏没有逞能的拒绝，只是点了点头。谢妄近在咫尺，曲晏犹豫了片刻，开口道：“布防图那件事......”
“我相信你。”曲晏还在组织语言如何解释，就被谢妄出声打断了，“你的那些秘密等你想说了再说，我随时洗耳恭听。不过，我不想你随意编个理由来搪塞我，要么就别说，要么，就告诉我真话。”
“别骗我。”
曲晏搭在薄毯上的手几不可查的动了动，看向谢妄的眼神却甚为坚定，只听他应了一声“好”。
“坐了这么久你也累了，来，躺下吧。”谢妄说着就要伸手扶曲晏。
曲晏点了点头，顺着谢妄的手慢慢的躺在了榻上。
不知是睡了太久的缘故还是怎么的，曲晏一时睡不着。他睁开眼看向正替他理着薄毯的谢妄，说：“将军给我说说现在的情况吧。”
“睡不着？”
“嗯。”
谢妄换到曲晏床头那一侧坐下，背靠在床栏上，左腿曲着搭在榻边。
“这次的黑衣人不是秦嵩派来的，他们用的是带有异族纹饰的朴刀，我和阿三猜测是西南王所为。我离开时曾与你约定，每旬传一次信，但阿三说你们并未收到，想来也是被他截了下来。叛军刚刚攻到衍都，他就领兵来援，衍都布防图想必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他这计划是将所有人都算在了里面。若不是你，我如今恐怕也被困在衍都城内。但正因为这个意外，才让他没有强攻衍都，而是依着臣礼递了折子进宫。”
曲晏躺在榻上不知在思索着什么，他望着榻顶的眼神似乎没有焦距，但当谢妄说到重要的地方时，他的眸子又似乎是在转动。
谢妄的手搭在横栏上，这样看起来他就好像是将曲晏划入了的自己的领地中，就好似榻上躺着的那人与他亲密无间。
只是这个姿势曲晏和谢妄都没注意到，一个眼神里只有另一个人，一个的眼神却不知飘向了何处。
“他兵临城下，百万雄兵直逼衍都，想必宇文帝和秦嵩也是束手无策，非但让他领了司空的职，还准许他留在衍都。现如今的衍都，各方势力交织，而其中最大的便是秦嵩与西南王楚渊分庭抗礼。曾今秦嵩独断专横的局面，在楚渊的手上彻底的变了。”
谢妄注意到曲晏的重瞳颜色似乎又深了些，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那两个瞳孔似乎有融合的趋势。而且曲晏就这一会儿，揉了好几次眼睛。
“眼睛不舒服吗？”
“嗯？”谢妄这样突然的转换，曲晏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哦，没有，就是有些痒。”
“我曾听说，重瞳者帝王相也。”
曲晏闻言，没有特别的反应，只是笑了笑，“不过是传言罢了。”
“嗯，不过是传言而已。”谢妄也低声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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