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教坊。
虞连环一夜未眠。
黑珍珠发了狂,它本是野马王,发起野来谁都拦不住,又是长嘶,又是尥蹶子,还用牙齿去咬拴住它的绳子,马棚中的其他马儿吓得都夹着尾巴不敢动。
白玉奴方才被虞连环训了两句,想着要立功,便去安抚黑珍珠。他伺候了它一年,喂草料、刷澡,结果它张嘴便咬、尥蹄便踢。白玉奴冷不防被踢翻,这会儿还昏沉沉趴在榻上起不来。
虞连环无奈放开绳索,原想骑着它出去遛遛,岂料它居然连他都不让骑了。黑珍珠跟了他这么久,从未如此待他。所幸教坊大门早已关上了,它只能在院子里来回奔跑,不然若让它跑出去,还不知会不会再回来。
关山月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呵呵地问:“珍珠莫非到了发情的年纪?要不然,给它找匹母马配吧。”
府医姜大夫姜悠背着手开始话唠:“非也,我看珍珠面赤升火,发狂发癫,神不守舍,此为火性炎上,肝火旺之症,须服用疏肝散和龙胆泻肝汤。”
关山月瞪着那双蓝汪汪的大眼,问:“姜大夫,你到底如何看出珍珠面赤的?”
结果自然什么汤也没用。
黑珍珠在教坊院内奔跑了好几遭,虞连环担心它真的患了病,原本想用套马索将它制住,谁知到了后半夜,珍珠耷拉着脑袋蔫蔫地自己回了马棚。
虞连环过去拍了拍它,它也不睬他,只咴咴叫了两声,便趴在了马棚内,那样子甚是可怜。
“这到底是为什么?”关山月抱臂靠在马棚柱子上问道,“看珍珠这样子倒像是失了恋。”
虞连环望着黑珍珠怅然出神,忽然想起什么,问关山月:“桑柔呢?唤她过来。”
桑柔没敢告诉虞连环她带着长钗去看过黑珍珠,也暗中嘱咐了马棚的奴仆,莫让虞连环知晓这件事,不然他们都会受罚。她事后想了想,也觉得黑珍珠发狂与长钗可能没关系,人家的手还没摸到珍珠呢。
但她哪里睡得着,所以,关山月一敲门她便披上衣衫出来了,心惊胆战地跟着关山月到了虞连环居住的屋子。
夜已深,虞连环换了身月白色常服坐在案前,见桑柔进来,径直问道:“我瞧你带着温长钗去了后院,她做什么了?是不是去马棚了?”
桑柔晓得瞒不住了,只好如实相告:“其实温娘子也没做什么,就是喊了珍珠几声,还想去摸它。”
虞连环面色微沉,问:“喊什么了?”
桑柔便学着长钗的语气说道:“她就喊,珍珠,你叫珍珠吗?黑珍珠,小珍珠……就这样喊了几声,也没吓珍珠,人家语气可温柔呢。”
“小珍珠?”虞连环冷嗤一声,目光冷寒如冰。
桑柔瞪了瞪眼,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关山月呵呵一笑:“我想温娘子接近珍珠应是为了亲近你。珍珠发狂,我倒觉得与她无关,珍珠本就是野马,再说了人家以前可是战马,你整日价将它关在马棚里,便是遛马也极少出教坊大门,换了我早就发狂了。”
虞连环凤目微眯,冷笑道:“不管如何,日后,不准她再来教坊,更不能让她靠近黑珍珠。”
桑柔无奈地点点头,还想再说什么,虞连环忽然抬手制止了她。
“天色已晚,早点回去歇息吧。”
待关山月和桑柔离开后,虞连环推门而出。
夜深露重,庭院深深。一轮清月在云雾中穿梭,朦胧的月色好似给院落披上了一层薄纱,白日里开得正艳的花在夜里有些恹恹的。
他在阶下静静伫立了片刻,忽然伸指一弹,将早就捏在手中的一粒珠子向窗前的海棠树上射去。
只听“哎呦”一声,一人自海棠树上跌了下来,他在半空一旋,双足着地站稳了。
“虞,我才离开几个月,你武功就这么高了?”说话之人身着黛蓝色宽袍,玉树临风般站在院内,模样斯文俊秀,一双俊目潋滟生波。
虞连环淡淡挑眉:“慕容玉,你鬼鬼祟祟爬在树上做什么?”
慕容玉微微一笑,望着虞连环黑沉的脸,慢悠悠说道:“我若不在树上偷听,怎知你也会为一个小娘子生气?”
虞连环淡淡说道:“没有的事。”言罢,转身进了屋。
慕容玉唇角一扬,眉眼含笑跟着走了进去:“到底是哪位小娘子啊,这世上还有小娘子能惹你生气,我太想认识她了。”
“说正事吧,慕容玉!”虞连环敲了敲桌面,淡淡说道。
慕容玉怏怏地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道:“我一走几个月,回来都不问问我受了苦?”
虞连环瞥了他一眼,目光灼灼宛如两道冷电。
慕容玉眨眨眼,笑嘻嘻地说道:“我不问了还不行吗?要说正事啊,我查到一个人。”
虞连环问:“谁?”
慕容玉说道:“工部侍郎张用。”
***
长钗披散着一头乌发,由着绿芜给她梳发。
绿芜还在念叨那株海棠树:“怎么风只吹落了我们院这一株海棠树的花,难不成瞧着我们院好欺负?”
长钗认真地说道:“说不定蒹葭馆夜里进了贼。”
绿芜瞪大眼:“禹王府的府卫又不是吃白饭的,每夜都有人值守巡逻,怎么可能会进贼?纵然真的进了贼,他也不至于就来采个海棠花吧!”
“要是采花贼呢?”长钗灵机一动,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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