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在教坊见多了女伶人的虞连环也有些懵。
“你的意思是？”他眯眼望着长钗，淡淡问道。
长钗轻柔一笑：“我想在教坊学剑器舞，不知可行？”
虞连环瞬间明白长钗所谓的插队是何意思。她每日到教坊，如此便能经常见他，所谓的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他倒是对她刮目相看。表白被拒算什么，她还能锲而不舍，这脸皮已经不是厚了，说铁皮铜脸也不为过。
“你想学剑器舞？我看还是算了吧。剑器舞是健舞，不似软舞，要有武功底子，都是自小学起的，你这样儿年岁的学武功已经晚了，自然也学不得剑器舞。”虞连环再次毫不留情地拒了她。
言语之间，还不忘暗示她年岁大。
长钗抚了抚脸，干笑道：“虞殿使的意思是让我学软舞？那也好，我也不是非要学剑器舞。”
其实来教坊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出入教坊。
虞连环觉得她倒会曲解他的意思，他是说她不宜学剑器舞，也没说让她学软舞啊。她这是想把他绕晕了，让他糊里糊涂就答应她入教坊？
他睨了她一眼：“我何时答应让你学软舞了？”
“那我跟桑掌事学琵琶也很好，再不然抚琴也行。”长钗仰着头，笑吟吟说道。
纵然灯光黯淡，也能看出她眼眸是亮晶晶的，格外鲜活生动。
虞连环转过脸，视线自她脸上挪开，扫向黑沉沉的夜空。虽然他后来也觉得黑珍珠发狂可能与她无关，但还是要以防万一。
“天色不早了，我的物件你也归还了，早些回禹王府吧。至于到教坊学舞学琴或者学其他技艺，都是不行的。”他一口气说完，转身欲走，这才发现长钗还抓着他的袖子不放。
他唇角轻勾，促狭地眯眼：“怎么？温娘子这么喜欢拽男人袖子吗？那夜在马车上如此，今夜又是如此。”
长钗叹息一声，看来她今夜是达不成所愿了，只能徐徐图之。她缓缓松开手，朝他落寞一笑：“我也就只拽虞殿使的袖子。”
虞连环长眉微挑，原想再毒舌两句，看到她失落的眼神，唇角动了动，最终没说什么，拂袖而去。
长钗自墙角转出，沿着青石甬路慢慢溜达着向教坊大门走去。
夜幕初临，这片闻名丽京城的外教坊此时灯火辉煌。韶音厅有丝竹声随夜风而来，飞天厅亦是灯火憧憧，百戏部更是热闹非凡。
周遭光影流转，长钗反而越发落寞。
回想这些日子，与虞连环的每一次相遇，似乎都是不愉快的，纵然那夜他救了她，也是逼不得已，她实不该指望他会对他心软。可不知为何，她每次都会对他存有一丝奢望。
她有些沮丧，尤其那句脱口而出的“我只是喜欢你啊”。她也不知自己到底有几分真心，倘若很多，她未免有些不正常。
长钗缓步出了教坊门。
绿芜立在马车一旁，神色忧虑，看到她出来，迎上来问：“娘子，你没事吧？宜春公主呢？”
长钗神色恹恹的：“我无事，宜春公主还没出来吗？那我们到马车上等她。”
绿芜掀开马车帘子，长钗弯腰进了马车，靠在座榻上出神。
绿芜还从未见过长钗如此落寞的样子，凑过来宽慰她：“娘子，我觉得百戏部掌事关山月人不错，他生怕今夜之事传出去对你名节不好，还嘱咐那些人莫要乱说。”
长钗点了点头，按说姑娘家的名节是最重要的，可她却半分也没放在心上。
她靠在座榻上迷了会儿，忽想起马车座榻还没还给虞连环，于是又打起了精神，笑盈盈说道：“明日再来送座榻。”
绿芜瞪大眼：“啊？明日还来啊？”
***
虞连环凝立在殿宇一角的树下，遥望着长钗一路向教坊外而去。
斯人一走，热闹非凡的教坊不知为何忽而有些寂寥。
夜幕初临，一轮清月在飞天殿的东角边洒下姣白的月色。他缓步向教坊的绿波堂而去，方行至殿宇前，青盏自旁边甬路上疾步行了过来。
青盏是虞连环的贴身侍卫，自那日救了长钗后，他便将青盏派到宁州去了。算算日子，他去了好几日了。
“为何去了这么久？”虞连环驻足问道。
青盏上前禀告道：“属下起初并未查出异常，打听到温家二娘子自小多病，成日在府中二门不出，外人也不知她容貌如何性子如何，都晓得她到京城治病了。我在府外蹲守了几日，原想回京，不想遇到温家小郎君出府，那孩子不到十岁。我暗中接近他用话套了出来，得知她二姊住在大姊家。温家大娘子嫁到了益州李家，夫君在益州官至录事参军。我便赶到了益州夜探李府，发现温家二娘子温宁宁果然就在李府。”
虞连环蹙了眉头：“所以说，她根本不是什么温家小娘子？”
青盏道：“我听桑掌事说起过，想邀她到教坊学琵琶，如此也好打探她的事情，依我看，这倒是可行。”
虞连环没说话，缓步入了绿波堂。
李玉芙已在绿波堂候了好久，两名婢女送了茶水和糕点便退在一侧不再言语。她连饮了两盏茶，因不见长钗进来，心中不由焦躁起来。
便在此时，门外脚步声响，虞连环推门走了进来。他温雅一笑，坐在李玉芙对面，和煦地说道：“让公主殿下久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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