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卞天离开后房内顿时尴尬了。
“那个……四哥……”我尝试着打破尴尬，刚才听了那么久的谈话，这会我都有点饿了。这才是关键！
“我母亲是正室，还有两个侧室。他的母亲是我父亲的二房。”乐华的目光不偏不倚地凝视着眼前的茶盏，“我有两个哥哥。一个更大一点的出生的时候夭折了，算来他是我的二哥。”
“那……”我立刻收声，我看着乐华的表情很不对，他只盯着眼前的茶盏纹丝不动，微皱着眉头似乎是在痛苦地回忆着什么。
“除了尹家。当今修真世家为了保证血脉的纯正，历代以主君为首的主系只能一脉单传。类似我父亲这样有多个子嗣的，一旦确立了继承人，那么其他人要么并入旁系，要么被驱逐出家门。”乐华惨淡一笑继续说道，“在乐家你是知道的，谁能修成《洛神决》谁就是家主，所以自我凝成金丹之后，兄长就要面临着选择：旁系还是从家族中除名。兄长的天赋也不差的，那时他也是凝结金丹的节骨眼上了，骨子里的骄傲让他选择离开了家族。”
“后来他们回到了卞家，二姨娘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二姨娘在生产的时候差点殁了，被医尊前辈救了回来，原本待在乐家，灵力充沛得以滋养决不会有事的，但……”说到这里乐华长叹一口气，整个人蜷了起来，他抱着自己的腿，下巴枕在膝盖上，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勇气才继续说道，“当时还仅是筑基圆满的兄长用尽办法无用便去求了医尊，医尊说他只能暂时吊住二姨娘的性命随时有生命危险，要想救治就只能去求得西天树界树尊的法宝琉璃净玉才行。”
“当时卞家的修士最高修为不过筑基中期，兄长只能孤身一人前往了西天树界。”乐华摇了摇头说道，“当消息传回乐家的时候我央求父亲去一趟树界，父亲拒绝了。他道兄长已经在乐家族谱中除名了，他没有理由帮他。我当时恨极了父亲的狠心，想要去帮助兄长，却被父亲抓回来丢去了洛神雪山关了禁闭。我也是在那时候落下了病根，每月圆极阴之夜刺骨的寒气便会蔓延全身令我痛苦难忍。哪怕我修炼的是《洛神决》也抵不住这寒气。”
乐华又舒展开腿脚，有些无助地瘫坐在位子上，看着房梁说道：“等得到父亲允许离开秘境之后已经过去三月有余，我让子卿去探视兄长。”
“兄长成功地取回了琉璃净玉，但是二姨娘没能撑到见他最后一面。”乐华阖上双眼眼角垂泪，“子卿没见到兄长，只知道兄长又去了一趟树界，再回到族中的时候便开始闭关了。我猜他是准备冲击金丹了。”
“果不其然，当我再见到兄长的时候他已经凝结金丹了。他托子卿携信于我子夜相约乐家的桃林。兄长见到我只说了一句：好兄弟，你在雪山受苦了。”说到这里乐华已经泣不成声了，他一只手掩着双目，但眼泪却顺着脸颊滴滴滚落，“他从不怨我。他不仅不怨我，在知道我身染诡异寒毒的时候，他一直在寻找根治之法，哪怕是有一点可能他都愿意去寻来试试。”
“孟泽你知道吗，其实我恨毒了我自己。如果我没出生，我的娘亲不会殁，兄长和二姨娘也不会天人永隔。可即便如此，他也从来不怨我。”
“自那之后他时常会书信给我，告诉我树尊圣姬垂怜他收了他做弟子，他意欲立风满楼和天香阁。这些他都是第一个告诉我的，连卞氏都无人知晓。世人只知天香君大名鼎鼎，却不知道光鲜之后他经历了什么。”
“他……是我的哥哥。他也真心地把我当做他的弟弟啊……”
此时乐华已经哭红了眼，他无助又愤恨地看着我，他心里的这些话从没人能聆听，憋了那么才总算有我这么一个人可以听他哭一哭。他愤恨，他愤怒自己父亲的绝情，他恨自己的出生，他恨自己。
“四哥。”我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乐华，或许是因为今天卞天的出现引动了他内心最柔软的一点。我想如果不是因为正好被我撞见他和卞天，他决计不会和我说这些，“四哥你别自责了。你现在还有我这个弟弟，天香君不在的时候我也能好好照顾你的。”
“你可知他为何会去龙谷？”乐华突然问道，我疑惑地摇了摇头，他收敛了泪容徐徐地说道，“他从树尊那里得知龙族以地火培养了一朵火莲，其莲心或能根治我的寒毒。所以他便去了。”
“……”
“孟泽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记得吃点东西，明天一早我们就去狐泽小筑。”说着乐华起身进了内室，看着他憔悴的背影我感到了深深的无力，我退了他的房间内心十分纠结。面对乐华所经历的这些我连一句可以安慰他的话都说不出来，说实话我活得一直太自在了，浑然不知修真界的残酷，无法想象发生在乐华身上的一切……
我和自己赌气，一个跃身到了房顶。此时天已经暗了，月亮高高地挂起。天虽暗但街上还十分热闹。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接到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自己不仅没本事，连安慰人都不会，笨死算了。我心中指责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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