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言扯着他一路走着飞快，这人从来步子不急不缓、突然一下健步如飞让张易一时有些难以接受，跟在他后面边走边哎了一路，许多话要说出口都被那速度给颠碎在了喉间。
最后两人用了下山时一半的速度回到了庙里，慎言撒了他的手就往后院走去，张易后知后觉地想着对方可能是在生气，跟着走了两步：“阿言。”
那人在两院间隔处回身，突然摇头道：“我不应在兄长提及那女鬼名讳之时跟兄长置气，以至于让兄长入险境。”
张易愣了会儿，迈着步子走上前：“阿言。”
慎言却是垂下眼睛：“我去择些艾叶来给兄长泡澡。”
张易还欲说话，慎言却是转身便要离开，张易追了两步，一只手直接勾住慎言的肩膀，另一只手在慎言光秃秃的脑袋上揉了两把，他想他的阿言，连生气都生的小心翼翼，得多让他心疼啊。
“阿言，你这和尚真是做着做着便清心寡欲起来了，不日将立地成佛了吧？”
慎言缩了缩脖子，一张长期寡淡着鲜少表情的脸被张易这么弄一下顿时生动了不少，他就这么被张易按着脑袋揉了会儿，最后伸手扯下了张易的胳膊慢腾腾地开口道：“兄长，莫闹。”
张易被他这训孩子的口气给弄得有些发笑，一只手揉捏了会儿慎言的耳垂，才缓和着嗓子宽慰般地开口道：“阿言，这从来便不是你的错。”
慎言没说话，好一会儿，他伸手扯开了张易虚拢起的衣襟，那里仍有一道隐约可见的黑色印记，他伸手抚了抚：“她叫刘南，是刘二家幺女。”
张易舔了舔嘴角先是道了句无妨，这东西虽是印在肌肤上看着有些邪气，于他而言应是无碍，他拉下慎言抚在他胸口出的手，十分夸张地打了个哆嗦装作被冷风吹过的模样，随后立即拢起了衣服：“他爹似有事瞒着你我？”
慎言伸手紧了紧他的衣襟，然后转身继续朝内院走去，嘴中还道：“虽说并无大碍，但我还是烧些热水容你泡澡驱驱邪气罢。”
张易也没再拦着他，看着他朝后院迈去的步子恢复了他以往不急不缓的样子，他长出了口气，觉得慎言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实在是有些草木皆兵了。
生老病死此类事情，虽说无人愿意，但总归是常态。
慎言去后院内生火烧水，张易站在原地琢磨了会儿，想着二人这一趟下山上山的都未吃到一口饭食，捋起袖子便往灶房走去。
最后等慎言烧热了井水，他几盘子牛嫂上午带来的素菜也上了桌子。
之所以全是素菜并不因着这是寺庙且慎言又是个和尚，实在因为下山一趟近距离接触过一、二次人肉，以至他现下实在无心油荤。
等慎言坐在他身侧出声说吃过饭后即可去院内泡澡，张易拿着筷子点了点桌子：“你跟刘二在屋内发现什么了？”
慎言顿了顿才道：“刘南半月前掉于村中水塘被人救上已然没气，当时是让我下山做的法事。”
张易点了点头，他好笑着想以为慎言这个和尚日日关心些姻缘猫狗类事情，原来还会帮死人做法，就听慎言继续道，“因着是个几岁的小孩，且还是个女孩，按村中传统应是连牌位不会给立一张，是我说刘南落水枉死得在家中立个牌位供奉月余时间好让死者不要在人间徘徊可顺利被牵进地府。”
张易夹了一筷子菜进慎言碗中，点了点头：“你跟着进屋后未见其牌位？”
慎言颔首应道：“是。”
张易蹙了蹙眉头，想到那小孩同自己说的话，虽说是颠三倒四胡言乱语一般，但总是有些什么不对的地方：“阿九带她走时，你听见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吗？”
慎言低头吃饭，半响从喉咙里含糊着应出声：“唔。”
“她不是失足落水，实则是被人害的？”张易得出这么个结论，随后仰着脑袋思忖了半天，“谁会跟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娃娃有仇？”
慎言垂着眼睛，抬袖给他碗里夹了一筷子菜，应了一声：“不知。”
张易这会儿还在想若是自己能见着阿九那只鬼定是要问他一下，想到阿九他又觉奇怪，那东西先前跟了自己一路怎么赶也赶不走，现在一句话也讲不完全就莫名消失。
他看了眼坐在身侧的慎言，对方着敛着眉眼在进食，张易没忍住凑过去在他脑袋上亲了亲，笑道：“阿言，多吃些。”
慎言看了他一眼，不知他这莫名的欣喜从何而来，只慢腾腾地嗯出了声。
张易便也端起碗认真吃饭。
他是看对方愈看愈欢喜。
等慎言收拾了碗筷，张易便依言去后院给自己驱驱邪气，那后院支着一个大木桶，上面还冒着烟，张易走过去探了探手，这么些时间了还有些烫手，他撑在桶边沿看着那水中漂浮着的干艾叶，卷着的叶子在水中漂浮着，他慢腾腾地在桶边脱衣，还想着好在两人住在无人的山上，这么赤果果地站在院内脱衣泡澡，被人看见指不定还要指着鼻子骂流氓。
他刚缩进木桶里，热水缓慢地浸过他的身子，漫过他胸口，他侧头看着太阳西落下去，霞光照着半边天都是红色，他慢腾腾地闭上眼睛，他确实在慎言身旁愈呆愈惬意起来，即使仍是妖魔之物常在侧，却可浮生偷得半日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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