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张易再次凝神望去后，水中却是什么东西都没有，他一时有些咬牙——小鬼尽坏人好事。
视线滑过自己胸膛时，见那黑印已经完全消失，还未来得及感叹这洗澡水挺好用之时，那个跟着自己一齐泡在水桶中的人站起身从水中跨了出去。
张易撑在木桶边看着这将落未落的阳光撒在他带着水汽的肌肤上，微微晃神看过去像整个人都泛着光，张易抬手摸了摸慎言湿漉漉的胳膊，这会儿想起该说些正经事起来：“阿言，你不要事事皆往自己身上揽。”
慎言正拿着东西擦拭自己身上的水珠，闻言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似乎还有模有样地思考了一番：“兄长若说的是牛家小寒之事的话我本不欲管。”
张易搭在木桶旁看他，太阳在缓缓落山，天渐渐暗下，周围一切便像隔了一团雾气，那边慎言拭干净身上水珠后捡起搭在一旁的衣物，慢腾腾地穿上身，嘴中解释道：“我未曾把事事皆往自己身上揽。”
张易未出声，随后见慎言趁着这日头最后一点光亮朝自己望了过来：“旁人死活皆与我无关。”
张易沉默。
慎言收回目光，低头给自己穿衣：“我只关心兄长。”
天整个暗了下来，张易泡了许久的水也渐渐凉了下来，他开始想因为什么事情总让慎言不能心安，从前便是，但是那时慎言尚有自己的家国天下，那寸寸不安便能恰当隐起，张易低头吹了吹飘在水上的艾叶，那东西被他吹的在水中晃荡了两圈，张易道：“阿言，我死是因为时疫，并不是你的原因，你应当知道。”
张易没听见慎言那边传出声音，只好继续道：“再往前若是如你所言的话，也只是因着战乱及饥荒，当然也与你无关。”
慎言在那边穿好了衣物，垂头半响仍未准备搭腔。
张易只得慢腾腾地叹出一声：“你我二人纵是真心相爱且情比金坚状似一人，你也不该把我所有受到的伤害皆怪罪在你自己身上。”
好半响后张易还等着慎言能够说出一二句让他放心的话，却听见那人张嘴道：“水凉了，别泡了。”
张易被他这话噎了一噎，自己此刻在同他剖心，他却关心这水凉未凉的问题，张易在水中静坐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听话的站了起来，冷风扫过，他胸膛起了一阵细小疙瘩。
慎言上前拿着棉布擦起他身上的水珠来，张易撑着木桶边从桶里跨了出来，才刚赤脚站在地上，听见慎言突然说话：“当时清河县及附近一带有瘟疫。”
张易顿了顿，两人从昨日相见后便十分默契的未对前身事做出任何交流，彼此心知肚明却绝口不谈，乍听慎言突然说起张易便觉眼前浮出那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见着那熟悉的街道上堆积着无数尸体的场景。
慎言拿过搭在一旁的衣服递给张易，继续道：“我接到消息说爆发了瘟疫后命人速速去清河县带你回京。”
张易便也慢腾腾地给自己穿上衣物：“我染了瘟疫这件事并不是你可预见的，这种事情你不应当放在心上。”
慎言低头把血玉重新系回了他的腰处：“嗯。”
两人好半响再未说话，张易把衣服全部套上身，随后伸手捏了捏慎言的后颈，十分正经地许诺道：“我定然会好好保护我自己。”
慎言看了他一眼，未对他这种承诺做出任何反应。
张易捏着他的后颈随后整个人凑过去轻咬了咬慎言的唇，小声道：“阿言，此世我定死在你后面，好是不好？”他贴着慎言的嘴唇道，“我定不留你一个人在世间，可好？”
慎言闭上了眼睛，因着嘴被堵住，半响只能从喉间咕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声音。
等张易舔遍了慎言嘴内的每一颗牙齿退出来后，他又道：“勿需如此担忧我，我这二十余年自己独一人不是过来了吗，还找到你了，对吗？”
慎言抬眼看他，随后眉头一蹙：“兄长此意是不需我在身旁了吗？”
张易再一次成功被他噎住，拉着他往房内走，边走边跟家中有个不孝子的父亲一般叹着：“阿言，我爱你所以想让你时时在我身侧，并不是因为你在我身旁可护着我。”
这边叹完推了房门进屋，突听见身后传来两声笑，张易登时知道自己被人给耍了，枉自己一副掏心掏肺的模样跟他说话，张易转身把慎言压在了门板上，伸手捏了捏慎言的脸颊，实在没好气：“你个没心没肺的东西。”
慎言翘着嘴角眉眼弯弯伸手抓住了张易轻掐在自己脸上的手，随后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张嘴就来：“兄长即是我的心肺肝，我还要多余的作甚。”
张易愣是被他这一句话说到酸到倒了牙，他像是被骤然而至的寒风刮过一般抽了两口气，最后憋不住径直哄然大笑了起来。
慎言在他笑不可支之时伸手摸了摸他脑袋，脸上表情被刚挂上树梢的月亮光照的温柔异常。
两人进屋在床头处点了根蜡烛，那微弱的光亮静静地铺在这简陋的屋内，张易同慎言二人坐在床上，因着二人无事、且张易现下也确实没有办事的兴趣，沉吟了片刻后还是回到老话题上：“还未说清那刘二之事。”他想了片刻，就着昏黄的烛光看向身侧微阖着眼睛的慎言，“阿九带着那小鬼离开之时说她事情了了就会离开，还说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慎言仍是阖着眼睛，不急不忙地搭张易的话，两人仿不是在夜里说着什么鬼怪之事，而是秉烛谈着隔壁邻居的趣闻。
“鬼说的鬼话兄长也信吗？”慎言这么道。
张易似见他谈兴不佳，脑袋谈过去看了他一眼，烛光照得他脸上一脸恬然淡漠的模样，张易忽的一下便又想起：“今日在牛嫂家见你脸色极差，是想到了何事？”
慎言闻言抬了抬眼睛：“那饺子……”
张易点头：“之前在那歇脚凉棚中未见你有这般反应？”他自己给出了个可做参考的答案，“莫不是因着距离远近所闻出的效果还有不同？”
张易自己在那兴致勃勃地跟自己探讨着，那被询问之人半响未给个答复他才后知后觉探头去看，见慎言脸色霎时又不好看起来，本是红润的嘴唇也有些泛白，张易伸手去摸他脑袋，摸了一手冷汗：“阿言？！”
慎言似是循着声音眼神凝在了他脸上，最后长出了一口气后，抿唇回道：“棚内食的是已死之人的肉。”
张易愣神：“嗯？”
慎言闭上眼睛：“棚内肉质有腐坏的味道，不太好闻罢。”
张易未出声，听见慎言道：“饺子取的是活人肉。”
他道：“人还未死透，被一刀一刀刮下来进锅熬煮。”
喜欢伏阴请大家收藏：(m.75zw.com)伏阴起舞中文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