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火车站外的咖啡馆里，叶桉望着表，时间显示火车还有两小时才到。他们还能坐在这里，聊天。
现在叶桉还能想起京千盛对他做的事，那是他这辈子也无法原谅的事，癫狂的虐待，发疯的爱，幼稚可笑。
但那些已经过去了。
黎九峰的姐姐黎七璇，帮他从京千盛手里逃脱，而黎九峰本人则像恋人一样疗愈了他的创口。黎九峰会温柔对待他的每一处淤青，亲吻伤口，慰问他焦虑不安的心，给他新生和活力。他们在一起，世界渐渐变得光明。
之后叶桉打算去旅行，黎九峰和他一起。黎九峰借着家里的关系帮叶桉逃走，就当黎九峰其人从人间蒸发了吧。那么黎家家产也会落在姐姐身上。这倒是个好交易。
黎九峰把这主意告诉黎七璇的时候，黎七璇没什么表情，说了声，“可以。”
现实很神奇，最后对叶桉动情的，不是色令智昏的京千盛，而是黎九峰。黎九峰并不在意叶桉长什么模样，他只是爱叶桉的本人，那是他希望拯救的。爱让他们两人走出“过去”，然后去往“未来”。
而今天，恰好是叶桉的生日。
叶桉喝了口拿铁，拿着一本砖头厚的小说翻看。那是一本言情小说，女主角家道中落成了男主的情人，那种小说。他看了前面，觉得无聊便翻到后面，跳着翻看。那些关于囚禁、亲吻、要挟、告白的情节，都是平面化的。他说：“我甚至可以管这个男主角叫‘京千盛二号’。”
“噗——”他对面的黎九峰捂着嘴，差点把奶咖喷出来。他低下头，发旋处已经生出黑色的新发，“后来怎么了，女主角还是当情妇吗？”
“笑死了，我才发现‘京千盛二号’其实是男配，真正的男主角在中间才出来，居然不是霸道总裁。”叶桉笑着，把小说扔在桌上，补充道：“其实啊，那个真男主，和你差不多。”
“嘿嘿，哪里想？”
“大概是真的爱女主角，真心对她好吧。”叶桉想着，翻了翻后面的剧情，又问：“你说，要是我们的经历是一本这样的言情小说，那京千盛最后会怎么样？”
“如果我们是小说人物？”黎九峰坐直身子，谈论道：“那么女主一定是我姐，京千盛，算他是个男配角吧——这是应该本大女主小说。”
叶桉说：“你看京千盛那个傻样，一看就不是当男主角的料，他该是反派角色。反正我们是配角，是会奔向幸福人生的角色。”
黎九峰说：“诶，你这么看，女主角因为家族联姻被迫嫁给一个恶棍霸总，女主角的弟弟用他的聪明才智感动了霸总的情人，情人和弟弟一起私奔到天涯海角，而最后，女主角用她的聪明才智夺得老公的家产，再把老公扫地出门。”
“你别来这套，这不就是黑寡妇故事嘛。”叶桉笑着说：“嘿，你说……小说里的人物会怎么看他们的故事呢？霸道总裁会怎么看霸道总裁小说，大女主会怎么看大女主小说，小人物会怎么看小人物小说……”
“报告！”黎九峰学着小学生的模样举起手，说：“小叶老师，最后一个我知道！”
“黎同学，请回答。”
“随便找个人问问就知道！”
“这不废话吗！”
他们笑起来，阳光灿烂。
黎九峰注意到叶桉嘴角的奶渣，他捧着叶桉的脸用纸巾擦去。轻柔地，他抹去对方嘴边残余的甜，一瞬间像是融化在温暖的奶咖中，带有咖啡因，却如丝绸般顺滑。
相爱真是简单极了，带有甜味，是暖暖的。
每当黎九峰看见叶桉笑起来，就知道自己恋爱了，对方也恋爱了。他们傻傻地笑起来，把智商倒进一个杯子里，均分一下，幼稚得像两个十岁小孩。
那种时候他不必玩什么情趣，只需要牵住对方的小手就心潮澎湃。
就像这样——他俩把手指放在桌上。
指尖相缠，如丝缱绻。
打着转儿，互相依靠。
只需彼此，他们是要飞向新世界的两只鸟。
叶桉问：“还有多久进站啊，我有点想吃东西。”
黎九峰问：“你想吃什么？”
“冰淇淋。”叶桉笑了笑，说：“这家店没有。”
黎九峰刻意装傻挠头，“医生说不能吃冷的啊。”
“想吃。”叶桉眼睛一眨一眨的。
“行吧，”黎九峰说，“我去给你买。”
——说着，他站起来吻了叶桉的额头。
黎九峰一走，叶桉就接了个电话。他说，好的，好的……就去了外面。那本砖头般厚的言情小说和两杯饮料，还一起留在桌子上。
一会儿，玻璃窗被雨弄花，水珠飘落，密密麻麻。
黎九峰买了冰淇淋，出来才发现下雨了，还算是暴雨。
夏日暴雨还算正常，他也没多想，路上随手买了把伞，就回去了。但他回到店里的时候，发现服务员正收拾他们的水杯。
叶桉消失了。
世界从铜绿渡向一片浅浮于水的灰墨——
02
叶桉被人绑到一个小巷，被折断手脚，扔在地上。千层污水从他身上流过，血和浑浊将他灌满又溢出。暴雨将他粗暴冲刷，磨砺他的皮肤，使他感觉自己从未活过。知觉只剩——好痛。好痛。
叶桉不认识那些人，那些人却像是和他有血海深仇。他想不通，他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贯穿、灼烧、践踏、碾压。让自尊变成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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