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悄无声息的降临，稀薄的风带着料峭寒意静静吹着。
金色与红色交织，靡靡之音从浩大的地下黄金水池里传出。
“如此风流兴莫支，好花含笑雨淋漓。心慌枕上颦西子，体倦床中洗禄儿。”
曼妙的轻纱裹着白皙的胴体，伴着醉人的琴音唱出**的歌，那声音也如珠落玉盘，婉转动人已极，还未见容颜，已先醉其声。
零星散座在黄金池边精致厢房的贵人们各有各的取乐，那朝向黄金池的窗子却都半开着。
黄金池里水波荡荡，红鳞覆盖的鱼尾在池水里倏然滑过，有绝美的容颜从水底一下钻出，溅起水花阵阵。
四周一片寂寂，倒抽冷气的声音就显得格外明显。
再去看那在黄金池水里的人，只见那是一张犹如海上月明珠样的绝丽容颜，额上点着红梅妆，臂上挂着数圈银色手串，银色长发湿漉漉的垂在脸颊两边，一双秋水眼微微上翘，便带出既纯稚又魅惑的笑来。
琴音婉转风流，轻轻挑出一丝**来，那美人就举着藕臂，将手顺着濡湿的长发，面颊上的水珠顺着晶莹剔透的肌肤滚落，半分痕迹不留。
那份姿容神色，便说是九天仙人也不为过，只见她面上冷清清，唇角挑着一点笑，在琴音又转过一个长音后，唱了那词的下半阕。
“妙外不容言语状，娇时偏向眼眉知。何须再道中间事，连理枝头连理枝。”
“好！”穿着富贵的公子打着拍子，斜靠在一处窗旁的软塌上，手里一壶镂空花雕精酿酒时不时的凑到嘴边，眼睛已然半眯，“果然是南海鲛人，果然容姿婀娜体态轻盈。”
身旁侍立的男人微微垂首，青色的袍角上绣着翠绿的竹叶，恭敬的笑道：“公子喜欢就好，这便是她的福气了。”
那公子轻佻的一笑，用手挑着他的下巴，暧昧的抚摸打量：“可惜了，你这般好相貌，又这般好身段，偏偏是男子身，倒少了许多玩趣儿。”
那男人微微一笑，柔顺温婉，任凭那指头在他面上轻佻的滑来滑去。
那公子又揉捏了一会，才半可惜半嫌弃的推开他，又饮一口酒，道：“那词太含蓄，换一个，就唱……徐生的眼儿媚，唱的好，公子自然叫她做一回人。”
有不知何处的香气透过半开的窗扉传进来，又香又醉人。
那公子含着笑，眼神越发迷离，催道：“快去，就说，说让她扒了衣服跳，呵，鲛人非人，穿衣服多污糟，没的侮辱了她。”
那男人轻轻挪动脚步，退开两步，衣袍上的竹叶映着一池金碧，竟有些些微的冷意。
“却是今朝酒醒，知梦里，身在何方？”那银发的鲛人在池子里翻过身来，摆动鱼尾，直直站起身来，眼睛不知看向哪里，面容皎洁无比，继续清冷冷的唱道。
“啊~”
溅起的水珠洒落间，有血腥气强烈的插了进来，水花圆滚滚的顺着那美人的手臂、脸颊滚滚而下，落在水池里，发出清脆的滴答声。
那依稀的惨叫声断断续续，声音不高，仿佛被闷在了喉咙里，由尖锐的痛叫转为凄厉的求饶，一个完整的字都没有，从牙齿缝里挤出的声音破碎不堪，伴着那钝刀割肉的声音从半开的镂花雕窗里传出来，听的人寒毛直竖。
那一头银丝的鲛人旋身，柳腰翻折，只用一双皎白如冰雪的手臂，便舞出令人惊艳的舞蹈来，应着琴音与那淅淅沥沥的鲜血声，唱道：“纵使人间鬼魅行，有地狱，能敛蝗蠹。”
最后一句落下，又猛的钻入水中，溅起一大片水花。
带着冷香的空气里突兀的混入了的一丝不易察觉的腥气，转眼就被另一股馥郁的香气代替。
有细微的水滴从高处的楼阁里洒落，轻易就落在黄金色的池水里，晕出一丝猩红，眨眼又悄然散开。
……
直至傍晚，萧夜冷才从监察司的大牢里提出穆云左，娇贵的小王爷腹中空空，有些没精神。
但他身边还跟着冷疙瘩也似的穆云左，这人果然如传言中面冷话少，便是被带出了监察司，也没什么废话，连句谢谢都没说。
小王爷不想带着这么个**烦，眼珠子转了两下，给他指派了个活，道：“虽说本王为你借了七日时间，可这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就那么一眨眼，穆将军，你不去那宋府瞧尸体找线索，干杵在这儿是干什么？难不成等本王去给你查案子，洗冤情？”
这话一说，那知情识趣的聪明蛋基本都会琢磨出点意思，麻溜的拱手滚蛋，那稍有点头脑的也会急匆匆的顺着他的指引出去干活。
但穆云左两种都没选，他八风不动的板着脸，道：“不擅查案。”
小王爷被他噎的一愣，心说怎么个意思，这是要赖上我了？
果真，穆云左那乌黑乌黑的眼珠移到他脸上，板正严肃道：“你既肯为我作保，自然有办法为我洗刷冤情。”
他拱手一礼，道：“多谢。”
听听，多理所当然的话！
小王爷袖着手，桃花眼眨动着，将他上上下下扫了几圈，一点没找见麦芽糖的痕迹。
那他救个人，怎么跟吃了口麦芽糖也似，沾上了牙就撕不下去？
穆云左任他看，没有半点不自在。
良久，小王爷噗嗤一笑，微微摇头，转而问了其他，道：“喜欢臭豆腐撒葱花，还是不撒葱花？”
穆云左道：“不撒。”
小王爷脸上的笑意不减，又问：“纸包鱼吃鱼头吗？”
穆云左面不改色，道：“吃。”
小王爷维持着斯文俊秀的面容，道：“不巧的很，本王不吃臭豆腐，纸包鱼不要头……食道不同，不能邀兄台同去。”
穆云左点头，眼睫微微下垂，遮住眸中神色。
“自这里向右走，前行六百米右拐，过三条街再左转，进入四方街，往里走五百米，便是宋府后门，”面容温和俊雅的小王爷提着披风，在台阶下驻足整理袖摆，声音散漫而清楚，“记住了吗？”
穆云左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应答音，沉沉道：“嗯。”
小王爷又低低咳嗽了下，这才矜贵的迈着步子走到那马车前，踩着马凳进了马车：“走吧。”
那辆外表朴实内里奢华的马车辘辘前行，不片刻就行出了老远。
穆云左微微吐出一口气，收回目送那马车的视线，又回头望了望那大门紧闭的监察司，微微抱拳行了一礼，这才动身，倏然消失在越发深重的夜色里，身形快如鬼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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