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当做不知道么？”乔木问。
“就当做是乔林约我去的得味楼，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乔木的目光落在萧筱垂着的手上，轻轻开口。
“别把他牵扯进来……娘真的很喜欢他。”
就算梁氏已经故去，在天有灵，乔木还是不想她伤心。
萧筱顺着乔木的视线低头看着自己手上那张被揉得皱巴巴的纸，慢慢将褶皱一点点抚平折好，收进了扶手下的暗格里。
乔木将他的沉默当做是默认，提在喉咙眼里的一口气松了下来，重新拿起筷子夹着之前的豆沙包，准备接着再吃两口，眼前忽然一暗。
光线被门口出现的身影遮住，乔木认出这正是之前来叫自己的那位‘检校’。
“少爷”来人微微躬身，道：“石检校说秦总巡查请您和乔少爷过去。”
萧筱点点头，望着乔木又重新掉回碗里的包子，眯眼冲他一笑：“不急，你慢慢吃。”
……
乔木这辈子没这么讨厌过豆沙包。
巡查司的询问室萧筱也是头一回来，中间一条长廊两侧各有四五个房间，与一般客栈酒楼别无二致，光线其实还不错，路过的一个空房间敞着门，内里陈设也很寻常，无非条桌圈椅，最里面似乎还体贴地摆了一张床，并没有市井百姓传得那么夸张，什么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那也太……
“刑房在前头。”石适走在前面引路，顺手给萧筱指了指，走廊尽处没开窗，询问室这条走廊上的亮堂到最后一个房间的墙壁为止，光影交界处天然划出一条经纬分明的线，在最顶头的墙面上，一扇深红色的雕花拉门静静地立在暗处，透着阴凉。
那张床，萧筱觉得好像忽然也没那么体贴了。
“到了。”石适走到最里面一间，拉开门，门扇刚刚好压住明暗交错的光。
萧筱低头看了看眼前的门槛，仰头看了看站在一边的石适。
石检校站直了身体深吸一口气，目不斜视道：“秦哥……大人……总巡查说！萧巡检自己可以的！”说罢用力挥了挥拳头，给自己鼓劲，为萧巡检加油。
房间里没人。
石适将门带上，解释道：“总巡查的意思是请乔大公子先稍坐片刻，前一个还在问话。”又转向萧筱道：“萧巡检也请一同稍候。”
萧筱点点头，忽然问：“他和人谈话怎么我不知道？”
“额，”石适的眼睛还黏在萧筱方才灵活上下的轮椅上挪不开，不假思索张口道：“原本是要先请乔大公子的，您这不是找人说话了吗？”
“所以是我碍了秦大人的事？”
“额……嗯？”石适回过神来，连忙摆手，腾地一下脸涨得通红：“不是的不是的，额嗯哎这个……”
萧筱板着脸，冷声道：“我现在是你上司，你却越过我直接听秦总巡查派遣，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啊？
啊！
秦哥救我！
乔木坐在一边完全摸不着头脑，只见石适局促地靠着墙缓慢挪动，试图避开萧筱质问的眼神。
一声轻咳响起。
房间左侧的墙壁被从另一侧拉开，秦枫虎着脸，靠墙撑着手，静静地望着这间房内的三人。
怎么办？石适想，我的前任上司和现任上司要因为我吵起来了！石检校发自内心地后悔今天为什么要帮人代班。
我的俸禄，我每个月的二十两月银还保不保得住？我上上个月的外出补贴还没有批下来……我……
“戏过了。”秦枫拍拍终于蹭到自己跟前的石适的肩，冲萧筱抬了抬下巴：“一组都是自家兄弟。”
“哦。”萧筱眨眨眼，冲石适展颜一笑，担心刚刚可能吓到了人，嘴角的弧度还特意往上又提了几分，自觉十分真诚，但依石适往隔壁窜的速度来看，可能效果并不是特别好。
隔壁的门开着，听得见逐渐远去的脚步声，之前谈话的人显然是正在离开，屋内若有若无的檀香味还未散去。
“坐吧。”秦枫随手指了张椅子给乔木，“这几日没去看你，身子好得差不多了吧？”
乔木之前被萧筱套了一回，现在警觉得很，暗自揣摩秦枫这句话到底是何意，要是说“好得差不多了”，是不就该走嫌犯流程？那不如说还没好透，再回去养几日？
秦枫倒没有等他回答的意思，自顾自接下去道：“医师下午会过来给你再把个脉，要是还没大好，就在司里再休养几日，要是身子好了想走，回府还是回书院，我可以找人送你。”
“不、不是要找我谈话吗？”乔木有些疑惑。
“本来是想找你聊一聊的。”秦枫收拾着桌上的笔墨，抬眼看了萧筱一眼，“这不是......不过也赶巧，碰上个来投案的，把事情说清楚了，也就不用总拘着你，不合适。”
“投案？”石适吃惊道：“凶手自己找来了？白楼啊？”
萧筱皱眉，望向秦枫的眼充满探究的意味，随即扭头。
秦枫的目光落在乔木身上。
事实上，乔木从进房间开始就不太对劲，明明室内的檀香味道静心宁神，他整个人却呈现出一种紧绷的状态，就像一张绷紧的弓，一阵风拂过都会嗡嗡振个不停。
乔木的手在膝盖上用力搓着，浑然不觉下摆被带出好几层褶皱，他小幅度摇着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似的重复着：“不会的，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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