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夫人,咱们这样真的没事吗?”莞儿站在上风口帮乔夫人挡着风,望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屋子,听里面骤然高起一声女子惨叫,猛地一缩脖子,问道。
“坐下,晃得我头晕。”乔夫人坐在廊下裹紧了身上的披风,皱眉看了眼莞儿,冷冷道:“瞧你这话说的,咱们做什么了?”
“小红是跟随我多年的侍女,她嫁人了我也欢喜,头一胎凶险,这个稳婆当年也给我接生过,在京都里是顶好的,一般人还求不来呢。”
莞儿往前走了两步,探头看了看紧闭着的屋门,见小红丈夫在门口搓着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转身喃喃道:“生孩子真吓人。”
“是啊”乔夫人抬眼看了她一眼,道:“生孩子就是走一趟鬼门关,看阎王老爷要不要人。”
“咱们走吧?”莞儿不忍再听时不时传入耳中的叫声,伸手去拉乔夫人的衣摆。
乔夫人甩开袖子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抬声道:“主仆一场,她这趟鬼门关闯不闯得过,我也担心得很,得眼看着才算尽了心。”
说话间又听得一声尖叫,紧接着哇哇婴啼。
小红丈夫脸上一喜,忙不迭双手合十向天祈祷,感谢菩萨保佑。
乔夫人也跟着紧走几步到了屋前。隔着窗,红烛映出屋内人影闪动,下一刻,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子出了门,屋内的腥气霎时扑面而来,莞儿毫无准备,吸了一大口,顿时扭身扶着栏杆干呕起来。
乔夫人也蹙眉掩住了口鼻,却是立着不动,借着屋内透出的灯火去找那老婆子的眼色。
“孩子平安,但夫人出了大红,气只出不进……”老婆子两只瘦骨嶙峋的手沾满了滑腻的血,伸在半空,话中充满了遗憾:“进去看看吧,就这半刻的功夫了。”
小红丈夫的喜色凝固在脸上,呆愣着一时竟没反应过来,还是乔夫人推了一把,才连忙扶住门扇,跌跌撞撞进了门,少顷,男子的嚎啕从屋内传来。
“倒是情真意切。”乔夫人也不避讳那老婆子满手的血污,与她并排站着,腥气被冷风吹的劈头盖脸,莞儿的干呕声没有停过,乔夫人却连捂鼻的帕子都放了下来,似乎这令人倍感不适的气息能给她带来什么安全感似的。
“唉”稳婆叹了口气,轻声道:“作孽啊。”
“行了,”乔夫人微微挑了嘴角,从怀里掏出一个绣囊,掖进稳婆的宽腰带中:“这是剩下的一百两,都给你换成了金豆子,使起来方便。”
“夫人要再进去确认一下么?”莞儿出声道。
“也好。”乔夫人点点头,下意识将帕子抖开捂住口鼻,又想了想,往上抬了抬,移到眼角按住根本不存在的泪珠,清清嗓子用咽部抽出一声哽咽:“进去看看。”
不过是生产现场,她也经历过的,有什么好怕的,乔夫人想。
粉色的绣花丝帕从手中滑落,顺着门口刮进的风,在空中低低地画了一个弧线,飘进了地上盛满鲜血的黄铜盆里,裹着几根鸡毛,缓缓沉到最底。
乔夫人瞪着通红的双眼,眼里的血丝做不得假,说不准是刚刚在门口被冷风刮的……在进来的这几步路的时间酝酿情绪的……
还是被眼前的景象给气的。
都是老熟人了。
小红挺着肚子面色苍白地坐在床上,掩着口鼻,她的丈夫拿着药包正在她鼻下来回熏着,为她驱散异味。
萧霆怀里哄着一个在襁褓中昏昏欲睡的宝宝,一边躲避萧筱跃跃欲试想要掐脸的手,小声嘀咕着:“一次就够,别再动手啦!我得赶紧给人还回去!”
旁边那个之前见过的巡检正掐着脖子不知道在干嘛,但坐在他身边架着腿冷冷看着自己的不是秦枫还有谁。
地上那盆盛满血的盆边靠着两只被布条缠成粽子一样的鸡,血都放干净了。
见到这场景,哪还有不明白的。
身后扑通一声响,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莞儿那个不争气的。
莞儿跪在地上抖若筛糠,嘴唇哆嗦着想说点什么,却只能听见牙齿打颤的声音。
“乔夫人”秦枫打了个招呼,语调平常得仿佛下一句是问她“您吃了么?”
乔夫人忽然笑了,四下看了看,拉过仅剩的一把空椅,坐下了。
“我没杀人。”乔夫人道:“池塘里那姑娘不是我推下去的,我没来得及呼救,她就沉了,林儿做事瞒着我,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到底背着我做了些什么,至于小红……”
“呵”乔夫人冲小红一笑,额边的一丝乌发垂下,她也懒得去撩了:“我要是说我好心帮你找稳婆,却没想到不被信任倒打一耙,估计大人们也不信,可你现在好端端的,没缺胳膊没少孩子,赖不到我身上吧。”
“那乔夫人呢?你意图谋害小红,不就是因为她告诉莞儿要小心你,让你觉得她手里有你谋害夫人的证据?”
蔓茵愣了愣,石适提起乔夫人的时候,她下意识想到的竟也是梁氏。这个想法令她心头一震,她等得太久了,就算已经做了阖府上下的乔夫人,她心中始终还是觉得其位不正。仆从们私下说两句小话,她会觉得是在议论自己不如梁氏,递过来的吃食汤药,吃得也是战战兢兢,老爷脸色稍淡,她更是会止不住地想,自己会不会有一天也无意识地接过老爷送过来的催命符,她可不像梁氏,绝不会甘之如饴地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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