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九月初八。
冯素贞站在殿内。自上次不欢而散，她已有二十日不见天香。自己心中有鬼，自然是不敢多做打听，故而对天香进来行踪全无知晓。没想到，心中思念不但未减，反倒是随着时间积累，渐渐要到承受不住的分量。冯素贞深吸口气，心念，明日询休，去看看她吧。
“退朝。”老太监拉长了声调，皇帝便站了起来。自接仙台一役，皇帝已有三月未服国师敬献的丹药。冯素贞看着皇帝明显比以往更蹒跚的脚步，心念一动，身体已是与百官一同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她心细如尘，从一开始便没有略过皇帝手腕上的红蜘蛛。只是皇帝年老体衰，不能承受断肠草这般霸道的解毒之法。故而这几月来，她只是尽量开些温补疏导的药，来替皇帝压制体内毒性的蔓延。这几日天气转寒，皇帝的疲态也比以前露的更多了些，冯素贞心中着急，暗暗盘算，这药方，该换换了。
朝臣渐是散去。太子瞧了眼仍在发呆的冯素贞，心中忆起早几日庄嬷嬷来报告之事，脚步一顿。他本是不欲插手吴王与天香之事，毕竟吴王这张面皮，让天香有些错觉，也是正常的。但是他昨日听人报告，天香从吴王府回来后，一连大半个月不曾出府，又好像回到了冯绍民刚死时候的样子，心中便止不住的牵挂起来。太子摇了摇头，天香这个性子，自己还真是拿她没办法。
冯素贞回神，就看到殿内只剩下自己与太子二人，再不去打声招呼，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算起来，自己今日第一日上朝，好像也是，回宫以来的第二次见太子。冯素贞抿了抿唇，盘算着如何开口，就听到太子喊她。“二弟。”
“见过太子。”冯素贞行礼，又说，“皇兄安好。”
太子点了点头，他心中踟蹰，不知如何开口才不至于吓到自己这位弟弟。总不能开门见山直接说，我觉得我们妹妹对你有非分之想吧？太子摇了摇头。
冯素贞看太子欲言又止，心中疑惑，便问，“皇兄可是有事要与臣弟说？”
“啊。”太子回神，便看到冯素贞一脸关切地望着自己，他尴尬地一笑，道，“二弟长得特别像驸马妹夫。”
冯素贞心中警铃响起，她暗暗盘算，太子这突然发问，可是怀疑了自己的身份，自己又该怎么圆才比较好。她思来想去，憋出一句，“啊，臣弟听说了，人有相似，让皇兄见笑了。”
太子看冯素贞这明显理解错误的神色，心中懊恼，但又怕惊吓了眼前人，只能继续旁敲侧击，“香儿妹妹与驸马感情甚笃。”
冯素贞不明所以，只好继续与太子虚与委蛇，“驸马英年早逝，臣弟亦是觉得十分可惜。”
太子见吴王一脸不知自己所云为何的样子，只好轻咳一声，道，“二弟要不要去看看香儿？”
冯素贞一愣，她心道太子这般试探自己，自己究竟是顺着他说，还是要断然拒绝。若是顺着说，会否被认为默认自己就是驸马？若是拒绝，自己本来打算明天去见天香，难得就要放弃？她心中纠结，见太子又是目光灼灼看着自己，只好露了迷惑的神色，问，“皇兄的意思是？让我去宽慰一下天香？”
太子忙不迭点头，他的面上露出几分赧然。让自己弟弟出卖色相去安慰自己妹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他看冯素贞仍是有些疑惑，只好说道，“孤也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好。只是天香想驸马想得有些魔怔，谁的话也不听。孤看二弟长得极像驸马，便想让二弟去劝一劝，让她早日忘记驸马。”
这不是抱薪救火么，冯素贞哑然，让自己去劝天香忘记自己。若不是自己对太子十分了解，还要以为这又是太子的试探。冯素贞长舒口气，看来太子对自己的身份没有一丝怀疑。她缓缓点头，道，“皇兄的意思，臣弟明白了。”
太子露了几分惭愧，他抬手拍了拍冯素贞的肩膀，道，“皇妹性子有些急，她若是对你做了什么失礼的事情，还请二弟看在父皇的面子上，不要与她计较。”
‘她能对我做什么失礼的事情？’冯素贞心中疑惑，她眉头微皱，眼神里也露出几分不解来。太子看在眼中，心里就更多了几分纠结。‘自己这样做，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啊。’虽是这般想着，太子仍是继续拍了拍冯素贞的肩头，“皇妹的事情，就拜托二弟了。”
冯素贞颔首应下，又与太子寒暄了几句，才离宫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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