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半山亭上挤满游人。
李兆廷站在亭前欲言又止。他今日做东，但没料到山上竟如此游人如织，他们五人在亭前等了快一盏茶的功夫，还没有挤上眼前这号称最好观景台的半山亭。李兆廷尴尬笑了两声，他看一眼抱着甘蔗靠在岩壁上的天香，又看了看站在台阶上各自观景的冯素贞和张绍民，见他们都没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才略微定了定心。
刘倩看出李兆廷的局促。先前山脚风波，天香一路再不敢与自己搭话。刘倩看着天香犹是有些发红的眼眶，心中也有几分亏欠感。‘无论怎么说，天香公主也是无辜的，自己不能将怨气撒在她的头上。’刘倩定了定神，她挂上一个得体的笑，上前走到天香面前。“公主，我看亭子上都是人，要不我们就先往前走？等下山时候再上亭子？”
天香抬头。她看着刘倩提意见时略带小心的模样，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本来就是自己对不住她，但因为自己胆小不敢求和，再加这一路，自己心思都放在东方民身上，到最后竟然是刘倩先主动来与自己说话。天香心中愧疚，便忙不迭点头，说，“这个建议好，那我们就先往上走。”
李兆廷与刘倩皆是抒口气，他们对视一眼，刘倩看到李兆廷眼中明显的感激，轻笑了一下，上前去挽天香的臂，“公主，我们走。”
天香从善如流。
冯素贞原本站在最高处。她等天香及刘倩走过自己，才转身与李兆廷走在一路。冯素贞看李兆廷目光落在刘倩背上，便打趣道，“李夫人善解人意，能得此佳妻，李大人真是好福气。”她心中对李兆廷早已释然，今日见李兆廷夫妇伉俪情深，不但未有任何不适，反而是真心为李兆廷及刘倩高兴。
李兆廷抿了抿嘴，他对刘倩的愧疚，不是三言两语能讲清，亦不是旁人能理解。他视线仍是黏在刘倩身上，笑了一笑，说，“倩儿待我情深义重，以前是我对不住她，以后我定会好好待她。”
冯素贞没有询问李兆廷的以前对不住是什么意思，她知晓那三年李兆廷与刘倩的逢场作戏，也明白李兆廷从冯素贞的阴影下走出花费的时间及精力。对于李兆廷，冯素贞有感激，她感激他曾对自己的满腔爱意，也感激他对自己老父的照拂，但她更有愧疚，愧疚自己相见不认，更是愧疚自己负了他的情意。而对刘倩，除了逼死刘丞相的悔恨外，冯素贞剩下的就只有同为女性的，更直接的愧疚和怜悯。她愧疚自己曾霸占李兆廷那么长的时间，而那本该是属于刘倩的新婚燕尔。她又是怜悯刘倩，爱上一个心中没有自己的男人，赌上自己的一切去换一颗真心，这是多难的一件事。冯素贞扪心自问，她能吗？她敢吗？答案是否定的。冯素贞无法做到这般，所以她怜她敬她，所以等刘倩终于等到李兆廷的真心以待，冯素贞心中，竟然是不低于刘倩的开心与激动。
冯素贞点了点头，道，“夫妻连理，李大人有这般姻缘，还真是让人羡慕了。”话音刚落，冯素贞就看到天香脚步一顿。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倏得被人攥紧，竟然是有些呼吸不过来。‘天香对冯绍民的情意，比起刘倩于李兆廷，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冯素贞眨了眨眼，竟是有些不敢再看天香，只好转头，假装看山中风景。
李兆廷没发现冯素贞的异样，他只当吴王专心看景，便伸手指了指前头，说，“前面就是石阶的尽头，若要去鬼见愁，就要攀岩石而上。若是去永安寺，前头右拐，沿着小道再走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刘倩感觉到天香身子一沉。她二人相伴行走，天香先前脚步一停，就落后她半步，落在臂上的重量就大了些许。刘倩便也停了一步，等天香步子跟上，才问，“怎么了？”
天香摆摆手，说，“没事，刚刚走得太急，踩空了一步。”
刘倩不疑有他，叮嘱了天香两句小心，就不再多说。恰好李兆廷的声音传来，刘倩看了看天香，问，“公主，我们去哪？”
天香仍是在咀嚼冯素贞的那句“夫妻连理，李大人有这般姻缘，还真是让人羡慕了”，她觉得自己脑子里乱糟糟一团，‘这个人竟然在羡慕乌鸦嘴和刘倩，不是说，他和吴王妃举案齐眉伉俪情深么，他为什么还会羡慕李兆廷？’天香有些疑惑，又有一丝隐隐约约的期待冒出来。‘如果他与吴王妃并没有传闻中的那般恩爱，自己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的心里，其实还是有自己的位置？’天香深吸了口气，她被自己心中的期待惊吓到，一时间惊惧不安，只觉得一股气息逆流而上，在胸中乱窜，教她疼得睁不开眼。
失去神识前，天香觉得自己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那人身上独有的书卷味让她安心，便放任自己落入黑暗。
‘可是心中还是充满了负罪感，他已经有妻有子，自己怎么能再贪恋他的温暖，又怎么能，有这般恶毒的，希望他们夫妻不睦的龌、龊心思。’
刘倩没有等到天香的回答。她只觉得臂上一空，耳边就有一声惊呼炸响。是吴王的声音。
“天香！”
冯素贞看到天香身子一软，紧接着就直挺挺的往后倒来。她本是在天香下面三阶走，见此状况，忙是一步两阶，手臂一展把天香抱在了怀里。因得天香冲劲，冯素贞接到天香后又快速退了两步，才在反应过来的张绍民和李兆廷的帮扶下止住了下跌的趋势。
冯素贞抱着天香靠在崖壁上，她左右站着同样神色焦急的李兆廷夫妇与张绍民。冯素贞强行压下初始的惊慌失措，她将手指搭在天香腕上替她号脉，发现她脉象紊乱。只是她们现在处在上山的台阶上，前后无有任何平地，也就无法再替她做更细致的检查。
冯素贞拧了拧眉，她看一眼李兆廷夫妇和张绍民，说，“眼下情况紧急，下山是来不及了，我们去永安寺。”
另三人点头同意。
Ps：一个人一夜没睡哭了一夜，心中一直有个小心思纠结，不吃饭，心情又大起大落，还作死地先骑两小时马又爬几个小时的山，再好的身体也要扛不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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