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岁从没像现在这样觉得没有灵力会是件坏事。
每一个人都能看到阿久，甚至连徐萱萱这样的普通人因受泰坤咒影响，也能看见，就只有晏岁自己看不见。
他们还形容得煞有介事，“一只小猫嘛，比狗狗大一点，旁边飘着光，有三条尾巴……唔，他现在正趴在你肩上。”
他快抓狂了，看不见摸不着，一种强烈的不安感被完全激发，由此造成的后果便是见了谁都要逮住问上一句，“阿久怎么样了？”
这种状态自他苏醒后就一直持续着，直到快一周后，逐渐有些显出入魔般的偏执。
八天后，受害者之一的林春燕来到穹天送文牍，放下一摞文卷，看了看他身边，还未等他问就自觉汇报道，“躺在灯座上睡觉，长大了不少。”
晏岁立刻像触电一样火速移开桌子上的杂物，腾出一块空地，还指引林春燕，“放这边，不要打扰他睡觉。”
林春燕无语了，试图劝说，“晏判，偃灵不能惯着，你应该勒令他去找具新的载体暂栖，而不是让主人一直迁就他。”
晏岁和稀泥道，“哎，他就是这么个性子，没办法。没关系，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果然啊，但凡被魅妖榜上的人类，自古以来都是昏君。
林庄主痛心疾首。
晏岁自知这些天自己已扰得身边的人颇有微词，于是赶紧岔开话题，“庄主这回送来了什么？”
“收尾工作进展得很顺利，山庄没有隐瞒这件事，已向整个除妖界告知于众，且有道盟作证，进一步巩固了判官的威仪。”
林春燕对他这次的表现十分满意，但不足之处还是直言了出来，“是个顶级的偃师，但不是合格的主人。”
太惯着了，她手下要是有这么一只飞扬跋扈的偃灵，非得教训一顿不可。
晏岁自知自己心中的“合格”标准与他人大相庭径，于是再次糊弄过去，“腐生主来拜访我了，他已启程回妖界，给我留了一枚妖丹。”
他将那个小盒子递给林春燕，林春燕打开一看，发现里头是一枚小小的紫色圆珠，不由得惊叹，“这个色泽少说也有上千年的灵力了，腐生主真大方。”
“是啊，他还送了很多东西，我觉得有些过于客气了。”晏岁摸摸头，不太能想通这件事，“大妖主其实无需做到这份上。”
“无事，只要他们愿意交好，对我们就是有利的。”林春燕小心地合上匣子，递还晏岁，“晏判先收好，这枚妖丹太珍贵了，一定要用在刀刃上。”
晏岁想了想，道，“我拿它给阿久捏一个身体可以吗？”
这才刚说了要用在刀刃上，林春燕满头黑线，“大材小用，我会托林渊长老去替他寻一具新的载躯，请晏判稍安勿躁。”
好吧，自己真的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晏岁摸摸鼻子，下意识把靠近灯座旁的一本书移开，免得打扰了阿久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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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去近半个月后，刑律司才查清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澹台家奉行‘适者生存’的信念，会在族中幼儿小时进行一系列的考验和选拔，通过的才会得到家族器重和培养，失败的就送予他人收养，过普通人的生活。”
林春燕顿了顿，道，“至于选拔的方式，过于残酷，我就不与晏判细说，通过这种办法培养出来的偃师都是人中翘楚，日后都能有极高的威望和资源，但这样也容易出问题。”
“澹台家已经不止一次出过为了变强而走火入魔的事件，只是都被隐瞒下来，他们窝里斗，刑律司发现不了。”
她又找出另外一份呈文，略微皱眉，“古擎自二十年前痛失爱女后，其心境就变得有些偏执，长老居的人说他经常对着布娃娃喊女儿的乳名，又或者抱一只布娃娃出门散步。”
“古擎认为澹台善为了射日弓，悄悄暗示无名害死他女儿以便夺器，这在无名提供的证据里得到证实，古擎有一间密室，四壁贴满如何杀死澹台善的计划，不下百种。”
晏岁点了点头，“我曾经在幻境中见过无名的记忆，古长老救他是为了复仇，而他恰巧反利用了这一点，弄出幻境促成两人相斗，最后再用玄雷阵除掉他们。”
林春燕揉揉眉心，觉得这件事真是复杂，“是的，他做得很成功，理论上他是这次事件的幕后黑手，但——”
她顿了顿，“他所做所为皆符合偃灵应守的法则，且，这些事都是他的‘主人’命令他去做的，那么造成了这样的后果，也与他的意志无关。”
晏岁问，“偃灵不是只会有一个主人么？”
“无名比较特殊，他是由众多散魂拼凑成的灵体。由于有归月的一部分，所以他的主人是澹台善；又因为含有古璨的魂，羁绊尚存，古擎亦是他的主人。”
“澹台善他们大概也没想到无名能一侍二主，故而所有的计划都没对他隐瞒，他因此得以实行自己的计划。”
林春燕叹了口气，“刑律司现在想写他的罪，但完全找不出理由。”
就像凶手堂而皇之地站在众人面前，众人却因证据不足而无法抓住他。
表面上看，无名甚至是事件里的受害者，他被救出来时带了一身伤，现在还躺在偃师铺子里。
晏岁想了想，对她说，“我可以为无名作证，证明他是无辜的。何况这件事也确实是他二人有错在先，但凡碰上一个慈善些的主人，他都不至于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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