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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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游羽跟张远林一个系，但不是一个专业，俩人原本没有交集，谢游羽大学头一年都没怎么住校，他在这个城市长大，有自己校外的朋友圈子，学校里朋友反而少些，一个班的同学还好，班级外的人都不熟，直到一起上公共必修课。
公共课在一个很大的阶梯教室里，某次上课，谢游羽迟到了几分钟，猫腰从后门进教室，看着倒数第二排还有空位置就坐过去了。他前面坐着个高高的男生，身子板又直又正，比他大出一圈，严严实实堵在前面，正好挡住老师视线，谢游羽就安安稳稳坐在后面补觉打游戏。
后来每次公共课，谢游羽发现那个男生都坐固定位置，谢游羽也就跟着他固定，猫在后排游戏课堂。上了一个学期的公共课，每周一次连着两堂，又是下午最犯困的时间，谢游羽经常睡着，前排的同学倒是从来没有睡过，谢游羽偷偷瞄过，他在看别的专业课的书，有时候看些杂书，反正也没听讲。
下一个学期公共课换了教室，仍旧是系里一起上的大课，那半年谢游羽跟周围同学熟悉起来，就跟着同学一起扎堆坐了，没再刻意坐固定位置，偶尔从教室后排路过，看到那位高高的同学还是老位置。
倒是听班里叽叽喳喳的女孩们说起过那位同学，叫张远林，学霸，篮球打得好，姑娘们芳心荡漾，公共课偷看，体育课偷看，运动会也跟着追，就是那种特别招人的。当然，没有谢游羽招人，张远林不主动搭理人，废话也少，有壁，谢游羽就不一样了，长得好看，天生嘴皮子甜，又阔气，混得风生水起。
那天下了公共课，谢游羽去邮局取寄存的快递，刚跑过去就开始下大雨，谢游羽拎着快递在邮局门口等着雨小点，反正离宿舍也不远，跑过去没几步路。
刚埋头准备跑，前面的路就被人堵住了，谢游羽抬头，看到张远林撑着把伞挡在前面，也给谢游羽遮了雨。
谢游羽很是惊奇，这男生主动给他打伞几个鬼意思？结果张远林掏出一张学生卡，问他：“你的？”
谢游羽一看，可不就是他的，刚才上课时候丢的吗？他也没在意。
张远林见他收了，也没多说话，撑着伞转身就走。
谢游羽一乐，快步跑过去，挤进张远林的伞下面，笑着问道：“你回宿舍？顺路呗！”
然后，就算是认识了。
谢游羽发现自己还是记得这么细节的事儿，包括张远林稳稳坐在他前排的样子，包括大雨那天他们寥寥数语的对话。
张远林问他道什么歉，问他哪儿做得不对，谢游羽想着：错在那天不该跑进张远林的伞下，张远林本来就没想分给他雨伞，是他硬生生凑了进去。
谢游羽说：“我以前做事情太随着性子，都是我的错，我招惹你，我犯贱，我活该，都是我不对，我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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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远林一听，这小子气呼呼怎么说话呢？当即不乐意了，反问着：“谢游羽你什么意思？原来在你心里，我是你犯的那个贱？”
谢游羽瞪大眼睛愕然扭头看他，辩解道：“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迟疑了一会，还是说着：“你……给我个准话吧，我真着急用钱。可是……也不能上赶着买卖，要是你犹豫或者不想买，就算了，真的，我再想其他的办法。”
张远林干脆把车停路边，泊好车，问谢游羽：“你不会好好求求我？”
谢游羽看着车窗前方，说着：“不是已经求了，继续怎么求，给你跪下吗？那倒也不至于，房子能马上卖，换成现金最好，我帮家里人还债之后还能剩下点，差不多能帮爸妈在三线城市置办个房产，我也就一直这么权衡着才没把房子囫囵抵押给别人，现在要是实在卖不了，就直接抵债了。”
张远林去看谢游羽，虽然这两天投喂了几顿饭，他仍旧是要瘦脱相的样子，露出的手腕子干瘦，手背的皮肤有些皲裂，他以前吃穿用度都是最讲究的，衣服穿一线的最新季，鞋子穿很难买的限量版，很多人出去吃饭不管多贵他不看账单直接刷卡，是富贵人家娇养出的孩子。
不过，这是还硬气着呢？什么时候求过，张远林怎么就不记得。
张远林收回目光，说着：“生意可不是这么谈的，你跟我说句软话，那么难吗？钱我有，全款没问题，买不买全凭我心情，买你的是买，买别人的也是买，对于我来说没什么区别。你着急还钱，是家里借贷了？那最好别拖着，利滚利，今天还跟明天差别可大了，人家也不见得稀罕你拿房子抵。”
谢游羽沉默一会，伸手要去开车门，张远林锁了车，谢游羽泄愤似的使劲儿拽了几下，张远林看他气呼呼的样子，觉得生动得很可爱，继续欺负道：“拽坏了没钱赔你还得求我。”
谢游羽红着眼圈瞪张远林。
张远林心惊，离得很近，谢游羽眼睛明显是湿润了，张远林愕然想着：他是不是要哭！
谢游羽没掉眼泪，也没说话，沉默坐在那里。
张远林等了会，有些遗憾地想着，他怎么不哭，想看他哭！他要是哭了，什么都原谅，什么都不计较，就捧着哄着马上打钱！他会不会哭？谢游羽哭起来什么样子？要是真的哭起来，该怎么哄，是不是该抱一抱？
很遗憾，谢游羽可不是那么容易掉眼泪的人，张远林听到他平静说着：“这几年我白眼见多了，冷嘲热讽也听得多了，要是真的都在乎，早就抑郁症去寻死了，你想挤兑我得排队去我坟头烧纸钱挤兑。开车门吧，我走了，以后这事就不谈了，我也道歉了，你接不接受我也管不了，反正以后就没必要见面了，谁也别恶心谁。”
张远林：“！！！！！！”这是炸毛了！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张远林听了有点慌。
谢游羽敲了敲车窗，说着：“开锁。”
张远林服气了，彻底服气了，掏出手机，问着：“你卡号多少？我先把定金打给你。”
谢游羽红着眼睛看他，表情极为隐忍，最终只是克制道：“对不起，我说话太过了，你别往心里去，谢谢你。”
张远林：“……”
他以为凭着谢游羽的性子怎么着也会急起来，随便骂两句都比这样突然克制礼貌地刹住好受。张远林反省，是不是低估了这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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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配发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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