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也洗了澡，盘腿坐在床上胡乱切换电视频道，即使把遥控器按出一朵花来他也无暇留意，全副心神都放在透过浴室门传出来的哗哗水声。
水声戛然而止，陶也的呼吸也随之一顿，旋即门被推开。
他换台的手停了，两眼定在屏幕上，目不转睛。余光却注视着径直朝他走来的男人。身后的床垫微微一陷，属于戴星台的气息涌向陶也，热烘烘，带了丝潮润的水汽，他心跳乱了几拍。
*
吴秘书大早上刚撂下电话，又一条短信进来，是老板叫她带支软膏过去。她一面联系酒店，一面狐疑。
【是雪崩受的伤吗，需不需要我帮您联系医生？】
【一点擦伤，不用。】
数分钟后，吴秘书拿着药叩响了房门。开门人是戴星台，他似乎洗漱完刚换上衬衣，没来及系好最后两粒纽扣。
戴星台接过药膏道了谢，“有劳。”
他正要关门，下一秒吴秘书抬手抵住房门，视线从他衣领滑过，扫向室内——这是一间套房，她只能看见客厅和虚掩的卧室门。
戴星台索性松了手放她进来，“什么事？”
凭借良好的职业素养，吴秘书很快将情绪收敛得滴水不漏。但戴星台心思敏锐，自然没错过先前她脸上一闪而过的震惊。
吴秘书刚才一晃眼，破天荒捕捉到老板颈边的半道抓痕。如非确定昨天给老板系领带时绝无这道痕迹，她险些要怀疑自己的眼睛。
“您……”想起不久前那通电话，吴秘书顿了顿，竭力召回理智，反手关了门飞快将要紧事托出，“萧先生正驱车过来，大约十分钟到，他说打不通您的手机，托我转告您。您最好……尽快整理一下。”
饶是尽量保持冷静了，她仍没忍住瞥了眼卧室，只看见一小截床脚。
会是谁？……能是谁？
整间酒店只有公司的人，酒店工作人员更不敢跟客人胡来。答案昭然若揭。
听吴秘书交代完，戴星台却只嗯了声，面不改色，“知道了。”
“老板，那我先下去，有什么需要您再叫我。”
她离开房间，合上门深吸一口气，踩着高跟鞋快步下了楼。
戴星台站在盥洗室的镜子前打量一番，偏头拨了下衣领，这才发现颈侧那道抓痕，不深，但显眼。想来是洗漱时心不在焉，没多注意。
尝试着系好纽扣，依旧能瞧出一些端倪，他索性解开两颗，懒得于此较劲。
“醒了？”
戴星台进了卧室，见陶也正拥被坐在床上出神，他移步走近，手里拿着药膏，“被子掀开。”
陶也头发微乱，看样子刚醒。他脸色莫名有些发白，抬头望住戴星台，艰难发问：“我刚刚好像听见有人说……说，萧先生要来了。”
“嗯，你没听错。张腿。”
似乎被他这副从容的模样唬住，陶也半天没动作，戴星台干脆利落掀了被子，按住他因赧然乱动弹的腿。
“别乱动，给你擦药。”
“戴总，你不要这么弄……我自己能行。嘶——”
“昨天已经里外看了个遍，害羞什么。”戴星台抬头轻飘飘扫他一眼，这一眼让陶也脸色更红。
“可萧先生就快到了，我回房间自己上药就可以，你赶紧收拾行李吧。”
“来得及。”
青年只潦草罩了件衬衫，锁骨边几枚吻痕若隐若现，脚腕被男人禁锢，微微曲着笔直修长的腿。他手撑在身后，紧紧攥住雪白的床单。
戴星台坐在旁边替他擦药，半垂着眸，动作谈不上多温柔，但很仔细。
陶也头一回这样近距离地观察戴星台，方留意到他眼窝略深，眉毛野浓，紧挨着眼眶，与鼻梁组成一道别致的棱角，很容易显得凶硬，好在浓密的睫毛弱化了这一特征。
陶也看得入迷，乃至屏蔽了腿根处神经末梢传来的轻微刺痛，直到戴星台松开对他的桎梏，“好了。”
“那我先……”稍一怔忪后，陶也坐直身体想下床离开，话未完便被戴星台按回去。
“没事。你继续睡，我走了。”
“啊？噢，好……”
陶也愣了愣，没明白怎么突然变成这个走势，眼睁睁看戴星台提着早已收好的行李箱走到卧室门口，又想起什么似的折回来，站在床边自上而下注视着他。
陶也仰头对上他的视线，莫名紧张起来，手指不由得再次将床单攥出褶皱，“怎么了？”
“忘了说，不必叫我戴总，该改口了。”
“那要叫你什么？”
陶也没想到他回来是为了说这个，不知该作何反应。
“都行，你自己想。”戴星台将手里的药递过去，“记得擦。你太细皮嫩肉了，不经操。”
他口吻轻描淡写，像叮嘱他天冷加衣般如常，陶也的脸瞬间红透了。他发现从昨晚那个吻开始，戴星台如同撤离了某种防线，总是冷不丁说出些平时绝不可能出现的大胆字眼。
陶也木木接过那支软膏，连谢谢都忘记怎么说。戴星台像是笑了，指腹抬起青年暖尖的下巴摩挲了一下，同他道别。
“走了。”
吴秘书置身于电梯上行的失重感中，数字一点点往上跳，她悄然透过电梯门瞟了眼身旁的萧凡宋。
在楼下大厅遇到萧凡宋时，吴秘书便暗中给老板去了条消息，然而戴星台始终未现身，也没给她回信。
不是没试着找借口阻拦，她甚至胡诌了公司近期打算给戴星台筹备生日惊喜，想参考参考他的建议这种理由——对方果然婉拒，只冷冰冰道了句还早，之后再谈。
任她急得火烧眉毛，电梯仍旧迅速到达戴星台所在的楼层，吴秘书先一步走出去，挂起职业微笑：“我给您带路吧。”
她尽量放缓了脚步，走廊厚厚的地毯将跫音收拢得一干二净，从中她能听到自己加速的心跳声。
但整层楼的套房就那么几间，两人终于在戴星台的房门前站定。萧凡宋不假思索地抬手，屈指扣了扣门。
“星台，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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