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寒，白日里的炭火已经熄灭，无一丝温度。起初没注意，巡视了一圈才发觉不是自己的屋子，可周围的摆饰却分明是熟悉的。
雁秋闭着眼睛想了会，终于记起来这屋子是谁的了。五年前，这屋子毁于一旦，后来由白水一点点重新建起，只是无人再住进来罢了。
何曾几时，自己也是这里的常客。夏夜闷热，族长会把西瓜泡在井水里，半大的三个孩童各自拿着一把勺子埋头苦干，中间最甜的那块不是给洛泉就是给了自己，洛子修从来就没吃到过。
房里的温度越来越低，雁秋睡意昏沉，把自己深深埋进棉被里，仍觉得手脚冰凉。就算是睡着了，也因为心里有事，睡得并不安稳。
夜深了，洛子修本来是打算自己寻个房间休息，鬼使神差不知怎的又站在了雁秋的门口。再三告诫自己，不要多管闲事，却控制不住自己鬼鬼祟祟打开房门的手脚。暗自唾弃了自己一句，就看一眼，反正他都已经睡着了，自己进去也不会被知道。
轻手轻脚的溜到床边，床上的人唇色苍白，密密的睫毛细细颤抖，额角上全是汗珠，面色通红。洛子修伸手去摸雁秋的额头，被高热的温度烫到手心，心里一紧。
"发热了也不吭一声。想死？门都没有。"洛子修嘴里骂骂咧咧，手上动作不停。把露在外面冻得冰凉的手放回棉被里，细细地压实了，估摸着再不会被轻易挣脱开后，转身跑去找医师，步伐迈得极大，跟狗撵似的。
"族长……"白水正在配药，看见来人，吃了一惊，素来沉稳的她失手打碎了一个青瓷瓶。
"什么族长？流放之人也能被称为族长？你这么叫，不怕巫师责罚吗？"洛子修嗤笑一声。自五年前起，他就不再是黑曜族族长。今日听到这个熟悉的称谓，非但不觉得是荣誉，反而只当是笑话。
族里会医术的只有白水和青竹两人。青竹留在了燕归身边，暂时走不开人，若不是雁秋严令他照顾好燕归，只怕是早就去寻雁秋了。
"不过，他命不久矣，想来怕是听不到了。"洛子修粗略扫视了一眼桌上的药材，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挑挑拣拣一番，自己配了一副汤药，在外漂泊历练五年，风寒发热这种小病向来是自己解决，基本的药理还是懂一些。
"我和他之间的账还没算完，怎么可能让他这么容易就死，想都别想。"洛子修挑了个不大不小的药罐，将捣碎的药材扔进去，准备离开。
"你想救他？"白水轻声问道。
"不，我想杀他，"洛子修抱着药罐回过头来，清冷的月光撒在身后，阴影之下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我要亲手杀了他。"眼里的恨意滔天，浓重如墨。
白水打了个寒战，低下头，不敢再看。
一碗药熬了两个钟头，乌黑的药汁腥气逼人，单单看着都觉得舌根发苦。
将人扶起来，尝试着往嘴里灌药，紧闭的牙关抵死不松，眼看着药要凉了，洛子修骂了一句该死的，自己先灌了一大口，掐着雁秋的下颚，强硬的撬开牙关，一口一口将药喂过去。
睡着了的雁秋倒是乖巧得很，除了一开始不情愿开口以外，后面的药汁都顺从的一口口咽下。只是苦涩辛辣的味道激得雁秋皱起了眉头，几次想要躲开，却在恍惚间闻到一股椴木香，堪堪克制住了。
"不要了……苦……"两人的唇舌分开，雁秋喃喃道。
"娇气!"洛子修暴躁地抓了抓头发，又从怀里摸出来一小个竹筒，单手打开后，隐约可见里面流动着的淡黄色蜂蜜。
同样是含了一小口蜂蜜，甜腻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腻得慌，天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喜欢这种东西。当初为了这筒蜂蜜而被蛰得满头是包的自己，也是见了鬼了。
刚撬开雁秋的齿关，像是被蜂蜜的清甜吸引，软滑的舌尖蹭过来，主动追着讨要，哪怕最后一点的蜂蜜都化在了唇舌间，也缠着洛子修不肯离去。
费了好大的力，才把雁秋推开，收回的舌尖破了个口子，是刚才纠缠时，被雁秋咬的。洛子修半张着嘴吸气，疼得想捶人。可面前只有个病号，打不得，想骂人，对方烧懵了，根本听不到。
雁秋苍白的唇角挂着一丝血，是洛子修的，艳艳的，像是某种夜间生物，吃人吸血，毫不手软。洛子修不想留下什么痕迹，帮着擦去，力道之大，刮红了冷白的肌肤。
正打算离去，一道微弱的牵扯力止住了洛子修的动作。顺着看过去，是雁秋睡梦里抓住了一片衣角。
"娘亲……别睡，雁儿乖，你睁眼看看雁儿好不好？"声音微不可闻，在这静寂的夜里却如同巨石落水。
就这么一句话，洛子修便迈不出下一步了。雁秋从未谈起过自己的身世，时隔多年，这还是洛子修第一次听见雁秋叫娘亲，颤音里有恳求，也有害怕。
"娘亲……"雁秋还在叫，执拗地想等一个回音。
"我在……"终究是好奇心占了上风，洛子修回想着自己娘亲的语气，回道。
似乎是被安抚了一样，又或者是药起了作用，雁秋安静下来。
洛子修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下文，结果细一看，雁秋已经睡得瓷实，心里越想越气，拿了药罐就往外走，走到半路，突然记起来一件事，气愤地折返回来，烧了炭火，窗开小缝，一直守到天微亮才悄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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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子修：看在我当爹又当妈的份上，追妻火葬场能不能省了……
作者：啊？你说什么？这边风好大，我听不见～
雁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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