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垚看得出神，怀中抱着自己的头盔，玻璃罩上全是冻硬的污渍。直升机擦过火山往西边飞去，玻璃窗上一片绯绯的红色，季垚的鼻梁也变成了暖暖的色调。
符衷卸下背包和雷明顿，脱掉了身上糟乱的防寒服，机舱里开着恒温系统，符衷靠在背垫上大口喘气，慢慢把肺里的冷空气逼出去。
三人死里逃生，兴致没了来时那么高涨，山花静静地开飞机，季垚斜倚舷窗，撑着额头看窗外，眼里簇簇跳跃着火光。气氛一时静谧，只有不知何处传来轰隆的爆炸声。
“首长，您累了么？”符衷看季垚默不言语，“累了就睡会儿吧，我把毛毯给您。”
符衷正要从后面扯过毛毯，季垚直起身子，摇了摇头，说：“不累......你的腿还好么？有没有骨折？”
季垚俯身去轻轻按压符衷的小腿，防水带撤掉了，靴子脱掉把裤脚挽上去，小腿上青紫一片。季垚眼皮抖了抖，心脏忽地一抽，生疼。手指压过瘀伤，符衷痛得肌肉收缩，倒吸了一口凉气。
“没有骨折，就是被石头夹了，然后轧了一下，皮外伤，不碍事的。”符衷撑着手看自己的腿，试着动了动，疼痛感直往骨髓里钻。
季垚往他身边挪过去，靠着肩，矮身帮他查看伤口，简单处理一下，轻轻把裤腿给他放下，然后扎好：“回去叫医疗部的人看看，上点药，会好的快一些。啧，跟你说了不要来，这么危险，指不定就没命了。”
符衷系好靴子的绑带，换了个姿势坐好，笑道：“如果我不来，首长岂不是更加危险？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这心里，可不要疼死。”
山花开飞机，这时忽地笑出声，擦了擦鼻子，调侃：“0578，你们家首长脸皮薄，你这么说，他是要脸红的！”
季垚本觉得没什么，听山花这么一调笑，脸上登时红成了柿子。破口痛骂山花不知廉耻，扯过旁边的毛毯就往山花脑袋上砸，山花放声大笑，佯装躲避，一边拿季垚开涮。
符衷撑着手笑，看着首长的眼里燃着融融的暖意，机舱里的气氛忽然活跃起来，山花故意唱起了情歌，季垚心脏怦怦跳得飞快，偷偷拿眼睛瞟符衷，符衷看着他微笑。
又骂又打了一阵，季垚炸得冒了烟，符衷把他拉回来，拽住毛毯展开给他披上。毛毯上印着泰迪熊，还有粉红色的小花，特少女。符衷忽然想起季垚的粉红色拖鞋，上头也有个泰迪熊。
“这上面什么玩意儿？”季垚皱起眉头，撇着嘴看毛毯，“泰迪熊？卧槽，这么少女的毯子是老子盖的？”
符衷笑，帮他盖住肩膀，说：“这是首长自己带来的，您喜欢泰迪熊，您的拖鞋上也是这个图案。”
季垚窘，耳朵烫得能煎鸡蛋，拢拢身子，找了个由头怼符衷：“喜欢泰迪熊怎么了？你还吃草莓酸奶，粉红粉红的，少女心炸裂。”
“草莓和酸奶混在一起吃，有营养。”符衷靠在他身边，“首长还穿粉红色的拖鞋呢。”
山花再次爆发出惊天的大笑，笑得眼泪都下来了，飞机正飞越赤塔市上空，下方的城市灯火通明。季垚笑/气了，出师不利！啥把柄都抓在符衷手里。
他扭过头不再言语，盯着外面的云层出神，摸着下巴悄悄地笑，拿后脑勺对着符衷，免得被他看见。窗上映出他的面容，长眉落尾，眼角情生。
过了一阵，符衷没了声响，季垚难得一次毫无睡意。他回头看看，符衷歪着头睡着了，头发散在一边，季垚知道他是累的。咬咬嘴唇，轻手轻脚地把毛毯拉过去，一同把符衷盖住。
看他睡得安稳，没被惊醒，季垚松了一口气，伸腿踹前面的山花一脚，低声呵斥：“别唱了！给老子闭嘴！消音系统开大一点，他睡着了。”
山花的歌声戛然而止，回头看看后面，撇起了眉毛：“消音一开大又要消耗不少能量，咱们中途还得下去加点油！”
“加就加，你别吵到人家睡觉。”
符衷迷糊中听到两人的对话，觉得情意温软，又平添彷徨，梦中未比丹青见，暗里忽惊山鸟啼。他悄无声息地微笑，跟着直升机晃了晃身子，头正好靠在季垚的肩上。
他们坐得近，身上衣服脱了，只剩下内里的毛衣，季垚闻到符衷头发的香味。他深深地呼吸，轻轻打起《梦中的婚礼》的调子，心中一片安宁，刚才血腥轰烈的枪战似乎已经远到了上辈子去。
中途飞下去加了油，耽搁了一段时间，飞回贝加尔湖已是早晨五点过，山花通知地面人员接机，直升机稳稳降落在地下停机场。
季垚醒了一路，他怕自己睡着了没人照顾符衷，落地时把符衷叫醒，不知道符衷是不是在装睡，叫了几次都没醒。季垚拍拍他的脸，抬手揉他的头发，符衷才好歹睁开了眼睛。
“首长，您揉我头发？”符衷笑着说，把毛毯拉下来，“我的头发是不是很软？”
季垚敲他脑袋：“说啥呢？你睡这么死，叫都叫不醒，老子没打你就算好了！”
符衷整理一下头顶，外面冷风灌进来，他套上外套：“首长每次坐我的飞机，都要睡觉，落地了叫您起来，总要叫好几次。”
季垚一凛，下意识地去摸自己耳朵，他知道符衷叫他的时候凑得近，嘴唇擦着耳廓，气息扑进耳道，酥软又绵长。狼崽子看着人畜无害的，却随时随地都能反将他一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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